魏啟貴不會在女兒麵前說生母的不堪,但魏母就不同了,從小到大,魏映舒的在魏母加工後的‘真相’的灌輸下,對裴家從上到下的涼薄醜惡深信不疑。
可萬萬沒想到今天卻聽到了事件的另一個說法。
“我不信,我母親一生本分老實,絕不會乾你說過的事——”
“魏姑娘。”裴涼打斷她:“當初祖父對魏廚失望至極,卻也儘力掩蓋他的過失,甚至連我父親,因知道他與魏廚不睦,又因傳人之事記恨多年,怕他為泄私憤私下宣揚,讓魏廚徹底生命掃地,所以這醜事連親兒子都沒有告訴,寧可背上驅逐傳人的刻薄名聲。”
“你家的家產便是當初為了賠償苦主家人散儘的,甚至我祖父還添了一大筆,這筆無名賬目,現在都在。”
“驅逐你一家出京城,也是讓你們離開是非之地,讓事情徹底翻篇,而逼他立誓從此不得使用廚藝,便是早已看出這入口的生計,魏廚既無法約束妻子,便早晚會鬨出大事。”
“祖父當時雖然果決,卻也處處為你家考慮了一線,還補貼路資。而魏廚深知祖父苦心,每年三節兩壽也有也會托人送來賀禮,截止祖父離世,從未斷過,禮單還在我家裡放著,又做不了假。”
“魏廚尚且銘記師恩,敢問魏姑娘,這樣一個人在你娘口中卻成了卑鄙無恥,刻薄寡恩之輩。魏氏滿口謊言恬不知恥,自己犯下滔天大禍牽連一家,害得丈夫人生落魄,鬱鬱早逝,又讓女兒成了那不明是非忘恩負義之輩。”
“這樣一個人,不要汙了老實本分這幾個字。”
魏映舒整個人陷入震驚和混亂之中,下意識的要維護母親,但隨著裴涼將當年之事清晰的娓娓道來,每個時間發生的事都有證人,甚至現場還有兩個見證。
周圍的食客被這一步步剖開的真相驚得連連吸氣。
要說之前魏映舒孤兒寡母的堂堂正正廚藝比拚爭奪傳承,還能說是當初裴廚自己不公種下的因果。
可現在真相翻轉,魏家哪裡還站半點理?
“哪裡來的臉?”有位食客當即道:“那魏啟貴雖也可憐,但全賴自己優柔寡斷,不肯舍了這禍害婦人,連累人一條性命,連累恩師為自己奔波下跪,簡直該天打雷劈。”
“他的後人如何還有臉來找裴家麻煩?來爭這天下第一樓的傳人?”
“這做飲食的,就得守住本心,入口的東西,便是裴小廚現在稍遜一點,也總比交給姓魏的強。我還惜命,不想哪天來吃飯命沒了。”
“魏小廚年輕,尚且可以說被蒙蔽,這魏氏看著老實巴交柔柔弱弱,原來才是真正蛇蠍心腸的毒婦。”
周圍人的指點唾棄讓魏映舒無地自容,她臉漲得通紅,終歸沒了一開始的從容。
搖著魏母的手臂:“娘你說句話啊?告訴他們不是那樣的。”
魏母倒是想辯解,可還未開口唾沫星子就淹了過來。
高樂章自然不忍心上人陷入這般境地,也堅信她的無辜。
便高聲道:“這也隻是裴家的一家之言,兩位裁判既能與他們暗中勾結,提前利用當年意外之事捏造事實也有可能。總歸口水無憑。”
熱鬨看得津津有味的顧修卻道:“不巧,方才裴小廚托我調了當年的案檔,又請了苦主家人。”
“這會兒都到了,正好辨明究竟。”
裴涼麵色坦蕩,而魏母和劉財則臉色刷白,眾人見狀,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就是魏映舒,也不可置信的看著母親和舅舅,無法接受現實。
她身體搖搖欲墜,高樂章連忙憐惜的扶住她,雖然現在魏家千夫所指,但有尚書之子做堅實後盾,也不算落入絕境。
當年的事反正已經結案了,苦主也承認了私了,便沒有再追究的道理,想到這裡,魏母臉上恢複了些血色。
隻是她不知道,外圍靠近大門的地方,有人將這一幕儘收眼底,見證人證據皆指向裴涼的說法,沒有反轉餘地,這才悄悄離開天香樓,走近一輛停在街角不遠處低調的馬車。
那人對車裡人道明自己所見,便聽車裡威嚴的聲音道:“丟人現眼,等散了便安靜的把那逆子綁回去吧,若還想見那女廚子,便不準他出門。”
說罷車夫便趕著馬車離開,此時正是知道知道最近兒子與一女子私交親密,聽說這場比鬥下朝後順便來一看究竟的高尚書。
少年慕艾很正常,隻不過先不提高樂章本就有早早定下的名門閨秀未婚妻,便是單論出身也不般配。
原著裡魏映舒一戰成名,更是為父討回公道,孝感動天,讓人頗為敬佩。
所以高尚書雖不喜兒子與其糾葛,倒也不阻攔二人交往。
如今一看,一家忘恩負義的無恥之輩,現在高樂章站在魏家一邊,已經給尚書府蒙羞了,豈會放任蠢兒子給政敵徒增笑料?
這邊的小插曲天香樓內的人不得而知。
原本以為家業不保的裴富貴夫婦眼見境況被女兒一步步挽回,與他們有舊怨的魏家此刻身敗名裂,頓時趾高氣揚起來。
尤其裴富貴,指著魏映舒譏笑道:“是了,我爹嚴禁魏啟貴使我裴家絕藝,他卻違背誓言,將彆人家的絕技傾囊相授給自己女兒。”
“你用我裴家的技藝來踢我裴家的館,算什麼道理?速速離去,今日這場比試本就不該算數。”
“你——”眼見裴家想要抵賴,魏映舒和心儀她那幫少年氣紅了眼。便是魏母顛倒黑白,但對他們來說,魏映舒同樣也是受害者,現在又被眾人無端鄙夷,自然越發心疼。
哪怕裴家占理,在他們眼裡依舊是得理不饒人的小人而已。
可還沒有輪到他們反駁,便聽裴涼開口道:“不,祖父隻讓魏廚不得以廚藝營生而已,本意為了杜絕禍事,倒也沒有禁製他傳授技藝。”
“魏廚走的時候祖父既不曾收回贈與的刀和食譜,便說明內心裡還是當他是弟子的,父親莫要曲解祖父的心意。”
“欸你——”輪到裴富貴急了:“你這孩子咋這麼實誠呢?他魏啟貴被趕出師門就是沒有資格,他女兒也沒有。”
裴涼卻是一笑:“爹,我才是祖父的傳人,這裡的解釋權歸我,我說我輸了,就是輸了,明明白白的。”
“魏姑娘雖然沒有資格繼承禦賜招牌,但天香樓卻是你自己抵押出去為賭注的。當年之事說開了隻不過是為免祖父聲譽被魏氏這賤婦詆毀,但這並不妨礙此次比賽結果。”
“爹,交出地契,天香樓已經是魏姑娘的了。”
誰都沒料到裴涼會在自己道義上全占優勢的時候做這種覺得,一時間在場群眾驚愕之餘對裴小廚的品性是肅然起敬。
“不愧是裴大廚親自教養出來的傳人。真讓方才疑裴大廚人品的我等羞愧不如。”
此時莫說如遭雷劈的裴富貴夫妻,就是魏映舒那邊也懵了。
裴涼挑了挑眉,倒也不是為了作秀,主要是在她看來,裴富貴夫妻存在所帶來的麻煩,並不比魏家少。
畢竟這年頭,父母對女兒的財產甚至整個人都是有絕對的處置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