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好生厲害(二更)(1 / 2)

丁氏微彎的蛾眉輕輕上挑, 眸中帶了一分嬉意, 唇畔噙笑道:“哦?練師有話與我要講?”

她倒是要看看,這個女人能與她講出什麼花來。

於此同時,丁氏所在的庭院外, 陸陸續續的走過了多員下人,步遙瞥見後, 便喚紫荊,將她們都叫到了一處。

下人們一看是主母要訓話,也顧不上多想, 都老老實實地停下了手中的活計,自覺地跪了一地。

那些粗實老嫗見狀,也自是依勢跪地。

丁氏垂首望去, 烏壓壓的一片,跪了有數十名婢子小廝,麵上的笑意淡了幾分, 暗暗猜測著步遙的心思。

她不解地問:“練師, 你既有話與我要講, 又何必要喚這麼多的下人在此?”

步遙卻沒有回複她的言語, 而是伸手指了指適才為首的那名老嫗,沉聲問道:“你適才那番話,是從何聽來的?先主公死的蹊蹺?哪裡蹊蹺,你今日講出來,我倒要聽聽。”

那老嫗身型一抖,抬眉看了一眼那柔柔弱弱的年輕主母。

隻見她腹部隆起, 可身型卻依舊纖瘦,著了一襲裙曳地的雪青曲裾,衣紋並不繁複,但其顏色卻是清麗出塵,襯得她的麵容愈發的白皙。發間戴的玉簪與其耳璫的成色一致,端的是副溫柔嫻靜的貴婦模樣。

但其眸中沁著的寒意和稍許的怒意,還是讓她覺得懼怕,石板地微涼,那老嫗隻覺膝蓋有些發痛,忙回道:“是奴婢失言…還望主母饒恕。”

丁氏趁人不查,微翻了下雙眼,默默地看著步遙審問著那老嫗。

步遙並未因那老嫗的求饒而放軟態度,反倒是走到了那老嫗的身前,在離她很近的距離,才駐足而停。

那老嫗低首看著步遙的雲紋錦履,嚇得又連退了數步。

從其發頂上傳來的聲音依舊平靜,但聽著那人的言語,還是讓她心臟驟快,似是要從喉中冒出來似的:“你自是言語有失,此事在場的諸人都能證明。我既是主母,就應賞罰分明,斷不會因你一句求情的言語,就放你一馬。我剛剛問你的事情,你還未回答,說,你適才所講,是從何處聽來的?”

那老嫗的眼皮顫了幾下,看了一眼丁氏。

丁氏瞳孔微縮,還算淡定地回道:“你…你看我作甚?”

老嫗複又垂下了頭首。

步遙依舊凝視著地上跪著的老嫗,雲淡風輕地又道:“在背後議論主子,依照府裡的規矩,應用棍刑。紫荊,這老仆應挨多少棍子?”

紫荊微微屈膝,回道:“以往府中的規矩,若是下人在背後議論主子,都要挨上五六十的棍子……之前有一小婢就是因著這個,被罰了棍刑,捱了沒四十下就斷氣了。”

那老嫗一聽“斷氣了”三字,嚇得忙在地上叩首,“咚咚咚”的聲音傳出,讓人聽著就疼。

丁氏和一些下人不禁閉起了眼,不忍看見眼前的景象。

那老嫗哀求道:“主母饒命,奴婢這身老骨頭,連二十下棍子都捱不住,主母這是…這是要老奴的命啊!”

步遙麵色絲毫未變,看著那老嫗蒼老的額上磕出了血痕,從袖中拿出了一塊絹帕,食指微彎,掩住了口鼻,又道:“大年節的,我不想見血腥,也不想讓府中出人命,你彆磕頭了。”

老嫗心中微鬆了一口氣,主母到底還是個良善心軟的,能放她一馬。

可隨即步遙的言語,卻再一次讓她墜入了深淵:“見不了血,那便灌藥罷。紫荊,這老奴不肯說實話,一會兒你去醫師那兒尋些啞藥,給這碎嘴老奴灌進去。讓她不該說的偏說,該說的,卻一字不吐。”

最後一句,語氣重了好幾分。

紫荊道了聲諾。

那老嫗一聽,主母竟是要喂她啞藥,嚇得幾要暈厥,好在其身後的人扶住了她。

丁氏見步遙咄咄逼人的樣子,故做了副不忍的模樣,開口勸道:“練師,你還懷著身子,做事怎能如此狠辣,那老仆年歲大了,隻是一時口舌之失,你又何必如此?”

步遙側首,睨了她一眼,道:“丁姨娘,我管教我府中的下人,乾你這個外人何事?”

丁氏立即噤了聲,猶如如鯁在喉,半字也吐不出。

步遙轉回首,又看向了那老嫗:“給你兩個選擇,一,講實話,我留你的嗓子也留你一條命。如若不講的話,你的這嗓子也不必要了。”

那老嫗自是不想平白變成個啞巴,忙道:“是丁姨娘,是丁姨娘說的。丁姨娘說先主公孫策死的蹊蹺,丹陽太守孫翊和主公的四弟孫匡也是如此。還言先主公孫堅在世時,最不喜的一子就是主公……還言,言主公忌憚她們母子二人。”

丁氏麵上終於露出了慌色,忙怒喝道:“你這老奴,曲解我的話意,我原話並非如此。你這般言語,豈不是誣陷我對權兒的主公之位不滿?”

步遙卻未回複丁氏的言語,而是又對那老嫗道:“招得倒是挺快,嗓子可以留下了,也不必捱頓棍刑了。”

老嫗喜出望外,見不用捱棍刑,也能保下嗓子了,忙道:“多謝主母,多謝主母……”

步遙嘴角微勾,又道:“你先不必謝我,我還沒說不罰你。”

眾人都有些詫異,暗自猜測著主母要怎樣罰那老嫗,既是主母不想見血腥,那到底是讓老嫗做苦力,還是扣她的餉銀?

老嫗顫聲問道:“主母……要如何罰老奴。”

步遙笑意愈深:“就罰你…六月內,都不準講話。在場的所有人,都要盯著她,但凡她說了一字,就要捱百棍之刑。發現她講話的人,重重有賞。從此刻起,我所說的話便作數。你若是忍住了,我就留你在府中,養你到你死的那一天。若是忍不住,六月後依舊按府中之規,亂棍驅出府內。”

眾下人齊聲答諾。

那老嫗是個碎嘴的,不讓她講話,也是要了她的半條命了。

下人們暗歎,這主母罰人的手段倒是令人心服口服,既沒傷到那老嫗半毫,又著實懲戒了她。

那老嫗剛要開口謝恩,想到自己被下令不準講話,隻得不斷地頻點著頭。

丁氏眸色微深,一字也不許講,還真有這個步氏的。

這般想著,步遙已轉過身來,看向了她。

丁氏微愣,忙解釋道:“練師,那老嫗曲解了我的話意,我是年歲大了,總是會想起之前的往事,隨嘴一提而已,斷沒有不敬主公之心。”

這丁氏倒是會為自己辯解,步遙的眸色愈發森寒,冷聲道:“丁姨娘,你好自為知。先主公是當著張長史和老夫人的麵,將江東之主一位,傳給了主公。確有幕僚建議,要將此位傳給已故的丹陽太守孫翊,但卻被先主公於病榻上否決。在場的幕僚眾多,哪一位都可以證明,我夫君吳侯一位,是長兄孫策親傳,是名正言順的。”

丁姨娘的麵色愈發蒼白。

步遙又道:“先主公是被許貢門客所殺,人儘皆知,主公若真存了害他之心,下手的方式很多,怎會選擇最麻煩的一種,弑兄一說,從何而來?至於丹陽太守孫翊的死…主公那時沉屙數月,連床榻都下不來,又何來的殺弟一說?

這話,步遙自不是說給丁氏的,而是說給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