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行駛了數日, 外麵的天氣也是一直陰雨連綿,陸修遠算了下距離,他們差不多走了幾百裡。
等到外麵的雨下的小了些, 他掀開簾子打量著外麵。
可能是距離府城越來越近,道路兩側趕路的人也越來越多。
其中衣衫襤褸的流民占了多數, 還有不少像他這樣去趕考的人, 隻不過對方沒有坐馬車,而是幾個書生一起結伴步行。
過了沒一會, 出去打探消息的田五回來了, 對方邁著大長腿一步就跨上馬車,掀開車簾鑽了進去。
陸修遠注意到對方身上都被雨水打濕, 連忙掏出帕子遞給田五:“田五兄弟辛苦了,擦一擦雨水吧。”
對方擺了擺手拒絕:“不用了陸秀才, 一會說完我便下去。”
陸修遠隻能收回帕子, 然後聽對方說剛才打探到的消息。
“那邊幾個流民說他們是霧雲村的,前些日子運河中下遊段決堤,整個鎮子都被淹了, 後來聽說府城的劉巡撫愛民如子,便逃來這邊躲躲難。”
“其他人雖然都是不同村莊的, 但都是洪水的受害者。”說到這裡, 那田五拍了拍胸脯後怕道:“還好陸秀才你讓我們彆走運河那條陸道,不然我們這次就麻煩了。”
陸修遠聽到這句吹捧有些哭笑不得:“田五兄弟可彆這樣, 就算我不提這事,你們弟兄幾個肯定也會保險走這邊的。”
見被他揭穿, 對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被你發現了啊……”
陸修遠默默扶額。
這邊田五彙報完了消息,正準備掀開簾子下車,馬車周圍卻突然圍上了一群流民。
“大爺求求您救救我們吧, 我們都已經餓了兩天了。”
“大爺行行好,求您發發慈悲……”
……
陸修遠借著縫隙,看到圍過來的那些流民都蓬頭垢麵、衣衫破舊,裡麵還有個七八歲的稚童混在其中,正含著手指,眼神呆滯的望著馬車。
旁邊的幾個護衛看到流民圍過來,連忙抽出腰側的大刀,衝那些人比劃著。
“速速遠離馬車,否則彆怪我們不客氣了!”
那幾個流民看到護衛們拿出了大刀,求救的話說到一半又咽了回去,腳步也忙往後退了退,就怕他們動真格的再傷了自己。
陸修遠看到這一幕,心下有些不忍,也隻能無奈的長歎了一口氣。
田五回頭看到他神情難過,於是問道:“陸秀才,要不要施舍一些銀子?”
陸修遠搖了搖頭:“還是算了,現在就算給他們銀子,也不能填飽肚子……”
“那我們的乾糧?”對方試探道。
陸修遠看了眼外麵的那些流民:“彆,這個時候給,有點不太合適……”
這邊他要是一旦開了口,接下來肯定有數不清的流民都過來討要食物。
更有甚者,這些人要是宣揚出去,所有流民都來搶劫他這輛車,那豈不是麻煩大了。
雖然他有這幾個護衛,並不怎麼怕,可一群流民要是瘋狂起來,那場麵還真不好控製,他也並不想對這些無辜喪失家園的流民們下手。
陸修遠想到自己的存糧本來也不多,就算伸出援手也幫不了幾個,他們現在還沒到府城,離省城更是遙遠,等到後麵沒準自己存糧也不夠,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田五看他很這麼理智,也鬆了口氣:“那陸秀才我先下去了。”
說完,跳下了馬車,拎著大刀跟隨在馬車身側。
陸修遠剛想放回車窗簾,就聽到外麵的有人在嘲諷他。
“真是太沒有同情心了!明明看打扮也像個讀書人,卻連個幼童都不幫,這聖賢書也不知道是不是讀狗肚子裡了……”
聽到這話,他又掀起了車簾,就看到旁邊那群讀書人裡,一個高瘦的書生正背著行李衝著這邊叫罵。
陸修遠瞅了對方一眼,麵相尖嘴猴腮的,又收回視線,撇撇嘴,沒搭理對方。
那瘦子看到他這副表情,頓時氣炸了:“有馬車有護衛了不起啊?!鄉試可是憑真才實學才能過關的!以為有個臭錢就了不起啊?就看不起窮人啊?!”
不是,陸修遠有些納悶,這位兄台怎麼能通過他的一個眼神就能解讀出來這麼多意思呢?
對方一直在那邊不停地謾罵,馬車兩側的護衛聽了很不爽,拿著刀就要上去警告對方。
陸修遠連忙攔住:“田四兄弟,還是算了,算了。”
跟這種人沒什麼好計較的。
那瘦子看到護衛要衝過來的時候身體瑟縮了下,後來又看到被陸修遠攔住了,膽子又大了起來,繼續在那邊陰陽怪氣。
旁邊同行的人有些看不下去,便說了那瘦子兩句。
那瘦子氣不過,乾脆拿出錢袋,在裡麵摸索片刻,才仔細的數出了五個銅板。
他右手緊攥著來到剛才那幼童旁邊:“來,小孩,這是給你的錢。”
那幼童望著眼前那隻手掌,上麵正攤著五個銅板,咽了咽口水,眨巴著那雙大眼睛搖頭道:“大哥哥,我不要錢,我餓……”
聽了這話,瘦子臉色閃過一絲為難,他回頭望了眼自己的同伴,那些人正在觀望這邊的情況。
最後瘦子覺得自己不能落了麵子,一咬牙,從自己包裹裡掏出了一個小饅頭,遞給了幼童。
小孩看到手的饅頭,雙眼迸發出驚人的亮光,連忙從他手裡奪過,往自己嘴裡塞去。
對方這邊剛咬了一口,就被身後竄過來的流民搶了去,並振振有詞:“小孩子吃一口就飽了!剩下的分給我吧!”
那群在圍觀這邊狀況的流民看到有人出手後,都紛紛衝了上來,去搶奪最初流民手裡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