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因為皇帝的拒絕, 得知是自家母妃在背後使力, 氣得連飯都吃不下,待在宮裡悶頭生氣, 然後又被林貴妃暴打了一頓, 就更加起了逆反心理。
他也曉得他母妃的意思,是想讓他去爭一爭那上麵的位置。
但是說實話,他父皇身子還如此健朗,立儲的事還早著,何況他也沒什麼野心, 身在其位必謀其職,他沒這個金剛鑽, 就不攬瓷器活了。
父皇也更屬意五弟。
如此當個閒散王爺就算了, 人生在世, 若是連自己喜歡的人娶不到, 那還有個什麼意思?
像他父皇這樣, 他可不願。
什麼一彆兩寬,各生歡喜的, 純粹是安慰安慰自己罷了。
“主子,皇上來了。”
三皇子躺在床上, 腦袋無比清明的時候, 手底下的小太監就來稟告,嚇地他一個激靈,手腳迅速地爬了起來,“發生了什麼, 父皇日理萬機的,怎麼還有空來看我?”
“你都敢絕食了,朕再不來,到時候是讓天下人恥笑說,皇室出了個絕食而死的皇子嗎?!”
薄薄的屏風,完全擋不住皇帝中氣十足的質問。
在三皇子怔愣的瞬間,那道穿了黑底繡龍常服的身影就出現在了房內,看著衣衫不整的兒子,臉上的表情更一言難儘了,十分地恨鐵不成鋼。
“父皇?!”
三皇子手忙腳亂。
皇帝隻看了他一眼,就大刀闊斧地坐在上首,很快就有人奉上熱茶,用杯蓋輕輕拂開茶沫茶葉,他似是不經意地問,“琛兒,你非那女子不娶?”
“父皇,兒子也沒說一定要明媒正娶萱兒,隻是我們青梅竹馬,從前又有婚約,她又那樣知書達理,樣貌出眾,兒子怎麼可能不動心?”
三皇子說的小心翼翼的,又時不時抬起頭看看上麵自家父皇的臉色。
在看到後者隻是如常輕啜一口茶後,高懸的心微微放下。
因為是皇子的房間,再加上這皇子與其母妃在宮裡頗為得勢,所以房內的布置相當精巧與奢美。
就連那經久不息的香薰,用的也是上好的龍涎香。
一旁的屏風,是西邊的小國進貢,上麵鑲嵌了許多不尋常的寶石珠子,流光溢彩,這樣的屏風,總過也才那麼兩座。
一座賜給了定北侯府,另一座,就是在這。
皇帝沒有再說話,隻是不聲不響地喝著茶,直到三皇子徹底打理好自己,重新變得氣宇軒昂,風度翩翩後,他才起身,背著手,走在前麵,仍舊英俊硬朗的臉上微勾起一絲笑意,眼神斜睨,“你不是想納那王婉萱為側妃,自然是要去拜見一下對方的父母的。”
三皇子訝異,隨後便是驚喜!
他父皇在心中定是同意了,所以才會說出這番話。
興奮中的三皇子,絲毫沒有注意到,皇帝意味不明的眼神,還以為是自己的癡情讓父皇感動了呢。
因為有兩三天沒有進過食,不能吃的太過油膩,狼吞虎咽的喝下一碗蓮子粥,他就跟著皇帝出宮了。
當今聖上總是出宮,所以底下的人也習慣了,很快就將一切準備妥當,不至於手忙腳亂。
一輛暗色的馬車,緩緩從皇宮側門駛出,前麵駕車的馬夫穿了一身深藍色短衫,麵容普通,十分沒有存在感。
而此時,尚書府裡,絲毫沒有察覺到皇帝要來。
低調卻不失雅致風格的大堂中央,跪著一對夫婦,低著頭,縮著肩,如同兩隻縮頭烏龜。
而他們的旁邊,則是坐滿了人。
最上首的,便是那王和豫與謝嵐,他們身後站在王婉蓉,再旁邊,便是壓人來的畢絮,以及蒼揚清及葉生葉遠兩兄弟。
其他林林總總的,還有王府的兩兄弟,王婉萱,以及那跟著葉大河來的一兒一女。
看著底下的兩人,謝嵐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沒有不顧形象的衝上去,撕爛這兩個人。
葉大河怎麼也沒想到,這事情過了這麼多年,居然還會有大白於天下的一天。
這一路上,他想了許多,也和身邊的婆娘商量好了,如今一看這架勢,二話不說便指著身邊的婆娘,連頭也不敢抬起來,顫聲道,“大人饒命!這一切都與草民沒有關係,都是她!都是她!”
“是這個臭婆娘把孩子調包了,草民是完全不知情的啊!”
邊說,他邊狠狠地推了一把身邊跪著的妻子。
如此想了一路,連他自己都要相信,這一切都與他無關了。
被他推了一把的女人也沒有反駁他的話,隻是嗚嗚嗚地哭,然後把頭低的更低了。
這個場景,葉生突然就覺得熟悉無比。
仿佛是那天晚上的事情重演了一遍。
隻是如今,他從主角變成了旁觀者。
抬頭往謝嵐身後看去。
從前骨瘦如柴,營養不良的葉姐姐,在這些日子裡得到了很好的照顧。
像是一朝拂開灰塵的珠寶,透出底下瑩潤的光。
不紮眼,叫人舍不得挪開目光。
王家把她照顧地很好。
她與他,到底是不同的。
葉生想到這裡,隻覺得欣慰,又覺得感同身受地幸福。
“大人、夫人,的確是民婦做的,民婦被鬼摸了腦殼,鬼迷心竅,煩請大人放過民婦的家人,民婦願以死謝罪。”
難女人哭了一會,抬起頭環視四周,待看到那金枝玉葉般的親身女兒後,說了這番話。
王婉萱觸及到她的目光,不知該做什麼表情,最後默默轉開了視線。
她始終都不肯承認,自己居然不是尚書府的掌上珠,而是這對平民的女兒。
其他人都沒有說話,堂中隻有眾人細微的呼吸聲。
謝嵐聽了她的話,猶如被觸逆鱗,伸手就將手邊的熱茶揮落!
青瓷杯盞落地,發出尖利的聲音,讓跪著的兩人,蜷縮地更緊了,猶如兩隻佝僂的龍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