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滴在地上。
皇上沒有沒收賜他的府邸,或許是心軟,或許是補償,亦或者根本就不在意此事,包括他以後過得好與不好,她都不會再關心。
本就是大夢一場
楸染坐上了離宮的馬車,隻是不曾想到,來接自己的,竟是自己平生最厭惡的那個人。
不知是懷著何種心情,兩人互對著笑了笑。
“某如今不過是一介草民,不敢勞煩長孫大人相送。”
“我送的,可並不是你。”
長孫浮荼抬頭看向天際,仿佛意有所指。
隻是看著眼前的景象,隻覺得物是人非。
馬車平穩地行駛著,離開京城,就像所有人希望的那樣。
十年之後,百年之後還有誰會記得我楸染?
楸染掀開車簾,往昔一幕幕在他腦海中閃過。原來,日子已經過了那麼久那麼久……
“值得嗎?”長孫浮荼突然問。
“值不值得,還用說嗎?”
楸染神情不變,目光癡癡地望著那個方向。
隻有把所有罪名都安加在他頭上,告訴世人,是他教唆的皇上,是他用妖言蠱惑了皇上,才能確保她名聲無事。
她是皇上,她需要的,遠比他需要的多。他在世人眼裡,多肮臟都無所謂,但是他的皇上,必須乾乾淨淨。
“古有禍水楊貴妃,今有罪臣楸侍郎。值了。”
長孫浮荼自嘲一笑。
“也是。”
值得或不值得,隻有自己知道。他笑楸染失人失心,他自己不也同樣身陷囹圄,抽不開身
“無論如何,皇上都是我的恩人。如果沒有她”
楸染鼻頭一酸,回憶起小時候挨打、挨罵、挨餓,一路摸爬滾打
“我可能還隻是一個整日庸碌無為、精於計較,又貪財好利的小侍。根本不可能像今天這樣,明白自己存在的價值和意義,甘願為另一個人付出,感受為另一個人的牽腸掛肚”
“存在的意義”
長孫浮荼低頭怔愣,很快篤定地平靜。
曾經屬於長孫家的長孫浮荼,已經死了。早在皇上將他從地牢裡帶出來,將他安置在腿上,一點一點上藥的時候開始,現在的長孫浮荼,已經完全屬於皇上,屬於她存在的君國。
馬車,與街頭另一邊的一輛馬車相遇。
“是相府的馬車”
回憶起從前的場景,此刻,往昔一幕幕碎片式地朝他腦海湧來。
楸染怔愣片刻,無奈地了然一笑:“原來是這樣。果然,玩陰的,沒人玩得過他徐知文。”
初見她時,他曾憑借一己之力,在皇上麵前,初生牛犢不怕虎地氣走了徐知文。
他並非目中無人,也曾提防過這位飽讀聖賢書的徐相。隻是日子久了,警惕心弱了,便也就不了了之。
沒想到,今日竟是在這裡等著他。時過境遷
徐知文,終是掰回了這一局。
“都說我楸染詭計多端,但論及陰損,我對徐相真是甘拜下風。”他就是這樣隱瞞過了世人的眼睛。
兩輛馬車即將擦身而過。
“我從未說過自己是好人。”平靜的聲音,從馬車內傳來。
徐知文平靜地麵向上空。
他明白自己生性涼薄。哪怕讀多少聖賢書,受過多少夫子、高人的點化,知曉再多人間疾苦,也是無悲無喜的淡泊。
死人
於他這個環境來說,再稀疏平常的事情。
背負著徐知文這個名字、這個位置的責任。他一直,都在以父母以及世人,所認為、並且希望的那樣活著。日複一日。
並且,他也會帶著這幅皮囊,一直這樣生活下去。
如果沒有遇見她的話
徐知文闔上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