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奶奶的遺言裡特彆叮囑郭阿姨,一定要特彆留心身邊發生的,用常理說不清的古怪事情。獅子山事件剛發生時,郭阿姨心底裡就懷疑,是她婆婆遺言裡提到的那些人乾的。她有心提醒兒媳婦李新城,轉念一想,就憑李新城那身古裡古怪的功夫,就算遇到秦奶奶口中的奇人,也未必會吃虧。
反倒是她自己,說不清為什麼會知道這些稀奇古怪的江湖事。到時,即便李新城不追根究底,她也過不了老公兒子那關,白白辜負了秦奶奶臨終前的苦心布置。
她婆婆隱藏得可真深!郭阿姨低下頭,借拿東西的動作,掩去臉部驟然湧上的一絲恨意。
即使秦奶奶已經過世好一段時間了,郭阿姨對她的感情依舊非常複雜,愛恨交加。
愛她敬她,是因為她在大家都餓肚子吃不飽的年代,救了被胡雅仙故意丟棄在她家門口的肖大剛,精心教育他成人;恨她怨她,是因為她把危機帶給她兒子肖長林,害得他年紀輕輕就得了治不好的絕症。如果李新城在一年內無法懷孕,那肖家的根就徹徹底底斷在她兒子這代了。
由於肖長林刻意的隱瞞,郭阿姨至今認為他身患絕症是由於秦奶奶給他所謂傳家寶的原因。
郭阿姨曾想過試管嬰兒,偷偷去醫院谘詢。醫生告訴她,以她兒子目前的狀況,最好還是不要做。即使做了,醫院也不能保證嬰兒不存在先天缺陷。
聽到這一答案,郭阿姨絕望了,隻能把最後的期望寄托在兒媳婦李新城的保證上。她答應過,會給肖家留一個健康的後代。
“郭大姐,”心細的張阿姨發現郭阿姨的臉色不大好看,不禁關切地詢問:“你剛才是不是傷到哪兒了?”她想起郭阿姨被柳月娟狠狠推倒在地的一幕,心想,在他們眼前柳月娟那個女人都敢動手動腳。在人瞧不見的背地裡,指不定對郭阿姨下過什麼狠手。
“要不去醫務室請剛才過來急救的周醫生檢查下?”她好心建議。
郭阿姨猶豫了下,瞥了瞥坐在對麵姿態雍容的胡雅仙,觸及她似笑非笑的眼光,心底一寒,猛地打了個激靈,瞧見身側的李新城,害怕地喚道:“新城,你過來扶我一下,好看的:。媽剛才摔地的時候,好像把腰摔到了。剛才還不覺得,現在突然感覺有點痛。”
覺察到郭阿姨情緒一瞬間發生的變化,李新城下巴微抬,眸色微冷地注視胡雅仙。倆人對視數秒,她收回目光,彎腰扶起強作鎮定,渾身冒冷汗的郭阿姨,“媽,我陪你到休息室去歇會。”
“小辛,你請周醫生再過來一趟。”
她的聲音仿佛有種特彆的力量,郭阿姨聽到的刹那,心底惶恐的感覺頓時減輕不少。下意識地看向胡雅仙,捕捉到她眼底裡驟然浮現的一絲忌憚,郭阿姨忽然底氣十足。有兒媳婦在,又在兒媳婦家的地盤,她怕什麼!
強龍壓不過地頭蛇,何況她兒媳婦李新城也不止是強龍。
“爸,你帶張姨,過伯伯一塊過來。”李新城微笑邀請,“晚上的宴會還早。”
肖大剛迫不及待地扶住老伴郭阿姨另一隻胳膊,“過老哥,張大姐,我們也去歇息會。”
張阿姨笑著喊自己的老伴過援朝,“老頭子,我們也陪郭大姐去休息會。”說著,她猶豫地看眼顧老爺子,“顧大哥,離晚上開宴的時間還早。你,不如跟我們一塊去休息會。”
顧老爺子搖搖頭,“不用了。我有話要跟胡女士說。”說這話的時候,他看似平靜的目光投向坐在下首位置的胡雅仙。
過援朝瞅了瞅顧二老爺子,看著他在兒子顧維鈞攙扶下坐到輪椅上,準備離開,不由冷哼一聲,拂袖跟上李新城他們一行。張阿姨見狀,朝顧老爺子歉然一笑,連忙追上去。
他們幾個一走,胡蝶低垂著頭,帶著其他的女弟子退出去。
許久之後,胡雅仙打破沉悶壓抑的氣氛,微笑吩咐,“小箐,你和小娟先下去。”
“師傅。”胡麗箐猛地抬頭,不敢置信地瞪視自己的師傅。忽然,她雙膝跪地,眼眶含淚地哀求,“我不走。求你,不要趕我走。”
看到這一幕,柳月娟垂下眼,掩去眸底的恨意。臉頰上火辣辣的痛感提醒她,郭阿姨剛才的冷嘲熱諷。她在胡雅仙胡麗箐她們這對師徒眼裡,就是一個沒有任何地位的打手。
閉閉眼,逼回湧到眼眶的淚意,柳月娟死死咬住下唇,一股鹹澀的味道瞬間充斥滿整個口腔。
她這輩子,過得既可憐又可悲,娘家婆家都靠不到,孤零零的永遠都是一個人。丈夫厭惡她,兒子疏遠她,認的師傅利用她,愛的男人眼睛裡從沒看到過她。
可就為了一個不愛她,名義上是她姐姐未婚夫的男人。她費儘心機給自己的親姐姐下藥,一點一點地把她逼瘋,親手送她進地獄。
那天的雨下得很大,她的姐姐難得清醒,哭著質問她,為什麼要害她,為什麼要在她的飯菜裡下藥,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