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孩子叫白秀珍,死於三年前。
樸慧玲至今記得那個人的樣子,她總是出現在她的腦海中,日日夜夜地折磨她,不眠不休。
白秀珍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姑娘,不同於韓國傳統審美,她的美非常的靈動,就連唱起歌來都好似空穀裡清脆的黃鶯。
她的氣質非常的獨特,性格也活潑開朗。再加上這一眼難忘的長相,就算是將她放到有些花田之稱的S.M也依舊出彩。
樸慧玲認識她是因為她是她的同班同學。
白秀珍轉校來的那天,她依稀記得當她出現在講台旁時,全班男生起哄的樣子。
她燦爛地笑著介紹自己,她說她叫白秀珍。後來,她成了她的鄰桌。
同她的相處中,樸慧玲了解到秀珍是單親家庭出身,是家中的長女。她底下還有些一個弟弟一個妹妹,都是靠她媽媽一個人開乾洗店維持生活。
因為兩人的出身都很相似,又都很喜歡音樂,所以樸慧玲很快和她成了好朋友,幾乎到了無話不談那種程度。
變故發生初三那一年。
成為一名愛豆是樸慧玲從小的夢想,她也為此不懈得努力著,家裡大部分收入都用來支持她學舞蹈了。她以前也試鏡過一些大型公司,如S.M,cube等,然而無一都石沉大海了。
JYP的試鏡是她央求白秀珍一起去的,可是最後JYP看中的那個人卻是秀珍。
白秀珍本來就屬於天然型美女,即使穿得隨便也能一眼望到的那種。她又會吉他,還自彈自唱了自作曲,贏得了評委的一致好評。
JYP是樸慧玲麵試大型公司最後的機會了,家裡已經對她當愛豆的夢想開始抱怨,經濟條件也不再允許她接觸舞蹈。
跳完舞蹈之後,是vocal考核,她上一次就是因為過於緊張導致聲音抖得不行就被淘汰了。這一次她的運氣依舊差,竟然還和彆人撞歌了,而且前一號的唱功明顯比她要好許多,卻還是被批得一文不值。
沒辦法,她隻好臨時更換了曲目,也正因為那一首歌讓她通過了考核,拿到了進入JYP的門票。
“慧玲xi,或許,是你寫得嗎?”考核官詢問她的時候,她的心思百轉千回,然而終究抵不過現實的利益。
“內。”她甜甜地應了。
她唱得歌是白秀珍從未發表過的自作曲。這對於來她說是多麼諷刺的事情,因為熟悉,所以剽竊了好朋友的歌曲。
這也一直是她心中最隱秘的事情,她根本不敢同人說起。
金瑉錫總監在出道後曾經問過她關於那首歌的事情,她嚇出了一身冷汗。樸慧玲總得用各種借口去搪塞,後來他們也逐漸淡忘了,可也因此成了她心中一根永遠的刺。
日子就這麼不緊不慢地過著,經過兩年的努力,樸慧玲和白秀珍一起入選了女團預備。新出的女團企劃人數隻需要五人,然而備選的女孩卻有十個。
她們都是A班中最適合最出色的人,尹心美是倒數第二個入選了女團預備的人。她就像從天而降般,帶著她獨有的高傲闖入了這個隊伍。同期的女練習生並不愛和她玩,她也不屑於和她們為伍。
“她是誰啊?”
“好像叫尹心美。”
“她剛進A班沒多久吧!怎麼會突然進預備隊?”
“不知道。”
女練習生彎彎繞繞的事情多著呢!更何況她們原本就是競爭的關係。但顯然尹心美不是好惹的人,那些準備給她顏色瞧瞧的練習生無一不受到了公司懲罰。
尹心美找上她,也非常讓樸慧玲意外。畢竟這樣高傲的大小姐,平常吃穿皆是上乘。
“是樸慧玲吧!我是尹心美。”
“呃,你好,我是樸慧玲。”
“樸慧玲就吃這個嗎?”
拿著的三角飯團的手不自覺地收緊,臉頰微微發熱,心裡的窘迫之感越發強烈起來。被人撞破自己的貧窮實在是一件難堪的事情,更何況是目空一切的尹心美。
“樸慧玲,我能那麼叫嗎?因為隻差了一歲,可以用平語吧!”
“吃這些可沒什麼營養,我們一起去吃飯吧!”
“可是我……”
“沒關係,我請你。”
或許是尹心美笑得足夠真誠,或許“我請你”這三個字太有誘惑力,或許是對有錢人生活的好奇,她不知不覺中就應下了。
當時,她本就因為過於忙碌的訓練同白秀珍逐漸生疏,而尹心美的出現成了她當時最大的安慰,也因為內心的虛榮心作祟,對這個傳說中的富家女產生了好感。沒過多久,她和尹心美開始變得形影不離,就如同當初她和白秀珍一樣。
她怎麼會找上自己呢?樸慧玲不止一次地想。現在想來她似乎明白了些,也為那時傻傻的自己而感到不值得。
一個富家女怎麼會和貧窮女做朋友,正在能走到一起的原因大概是尹心美骨子裡認為她們其實是同一類人,一樣的自私,一樣的自利。
而尹心美的出現,成了樸慧玲與白秀珍決裂的一根導火線。
剽竊歌曲的事情終有一天會被爆出來,而眼下更是選女團預備這麼重要的檔口。
那是一次月末考核,樸慧玲至今記得這令她遍體身寒的一幕。
白秀珍抱著吉他,彈奏著那異常熟悉的旋律,與她記憶不同的是,這次的音樂更加抓耳,更令人入迷。
“秀珍……你這是……”
“我重新為它編了曲,怎麼樣?”
她的雙眼閃著興奮的光芒,就像一個渴望被認可的孩子。
而在樸慧玲眼中,她看到的不是她的優秀,而是這件事暴露的後果。她會被趕出JYP,父母也會對她失望,她的夢想可能會永遠無法實現。
剽竊一首歌已經不是行業大忌那麼簡單了,她是在犯罪啊!
“怎麼樣?慧玲?”
“什麼?”
“莫呀!你都沒聽嗎?”
“米安內,歌很好聽。”
“是吧!我也那麼覺得。”白秀珍朝她眨了眨眼,顯得俏皮又可愛,“你說,我月末考核時唱這首歌怎麼樣?”
樸慧玲隻覺得腦子轟了一下,像是什麼倒塌似的,她心裡明白,她的秘密快要暴露了。那蠢蠢欲動的寶箱上掛著一副搖搖晃晃的鎖,那鎖扣正逐漸被外力一點一點撬開,而眼前這個自稱她好朋友的人便是最後的鑰匙。
她想,她不能這麼坐以待斃下去了。
隻是還未等她有所行動,這個秘密就被尹心美發現了。
“慧玲啊!真想聽一聽你的自作曲,我聽人說,金總監都讚不絕口呢!”
麵對尹心美有意無意地敲打,她敷衍著:“是嗎?其實沒什麼的,心美以後肯定也能製作出更出色的歌曲。”
“是叫《落櫻》吧!是白秀珍的演唱曲目呢!”
不知是有心還是無心,尹心美明明是笑吟吟的樣子,可是樸慧玲覺得那笑容割斷了她心中最後一根稻草。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說,若是金總監知曉你進入JYP的自作曲目是剽竊彆人,他會怎麼樣?白秀珍又會怎麼看你?你們不是最好的朋友嗎?”尹心美將最好兩個字咬得非常清楚。
樸慧玲的臉色終於繃不住了:“你想怎麼樣?”
“慧玲啊!為了我們的將來,我們合作吧!你也不想你剽竊的事情傳出去吧!”
白秀珍的本就是女團Ace最大的競爭人選,她幾乎已經成為了內定成員,出道以後肯定是C位。
隻是,米安內,秀珍。
好像,現在也沒有其他方法了。
嗓子,隻是暫時讓她唱不了歌。樸慧玲在下藥的那一刻,至少是不後悔的。
白秀珍因為嗓子原因沒有如約參加月末考核,樸慧玲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可是她從來都不知道,她給她下的藥是毀了她的第一步。
JYP公司從來不輕易放棄有價值的練習生,除非是到了無可奈何的時候。而被人抓住了軟肋的她,卻是會被一次又一次的威脅。
白秀珍喜歡上了一位前輩,是那種單方麵的欣賞。樸慧玲現在還記得秀珍興衝衝地拉著她的手,訴說對那位前輩的愛意。
可惜,那些表達愛意的言語通通被她錄了音交給了尹心美,也成為了害死她的證據。
白秀珍和那位前輩傳起了緋聞,並且愈演愈烈,最後被金總監知道了。未出道就和圈內前輩傳緋聞,這本來就是演藝圈大忌,白秀珍理所應當地被踢出了預備隊。
尹心美說,這是最後一次,樸慧玲信了。
那天首爾的天空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白秀珍自天氣轉涼後,便感冒了。天氣反複,她的感冒陸陸續續的,也一直沒好全。
預備隊的訓練一直艱苦,A班最近卻有些熱鬨,不僅是因為最有可能出道的白秀珍回來了,而是她的緋聞愈演愈烈。
“秀珍,那人是……”
“沒什麼?”
“暈,你真得和前輩在一起了嗎?”
她笑了笑沒有說話。
但是沒過幾天樸慧玲就聽說了她退出公司的消息。
十月初,為了讓白秀珍從難過中走出來,樸慧玲將她從家裡拉出來,想和她來一次短途旅行。
隻不過中途加入了尹心美,雙人遊變成了三人遊。而也因為這一趟濟州島之旅成了她夢魘的源頭。
濟州島民宿眾多,本著經濟劃算,她們選定的都是當地的民宿。隻是尹心美住不慣,在她的熱情邀請下,她們住進了她家在濟州島的一間兩層小彆墅。
樸慧玲隻記得那天夜晚,月亮很圓。白秀珍吃了藥迷迷糊糊地躺下了。
尹心美敲響她們房間的門,說是害怕一個人在外麵睡,要她陪她。
她原本就是和白秀珍同一個房間的,在尹心美的百般邀請之下,她同意了。給秀珍留了一張字條後,便披了衣服去了尹心美房間。
第二天白秀珍便消失了,整整一個月不見蹤影,就連那位前輩也聯係不上她。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樸慧玲再次得到她的消息,便是她身死的訊息。
聽彆人說,她的屍體被打漁的漁民撈了起來,屍身已經被海水腫泡地分不清五官了。
因為沒有確鑿的證據,在吳成勝的幕後操縱之下,這件案子被簡單的判定為自殺,沒有引起任何風浪。
而當天晚上樸慧玲和尹心美是同一個房間也就解除了她們倆他殺的可能性,除非兩人同時作案,可是警方卻找不出作案的動機,因此案子就那麼不了了之。
而樸慧玲也成了袒護尹心美最好的幫手。
其實說是自殺,不如說是逼迫。
那個晚上,樸慧玲起夜了,她看到了一個眼熟的人——吳成勝,與他同行的還有尹心美。
吳成勝理事對白秀珍早就圖謀不軌,樸慧玲一直都知道。因為平常吳理事總是會趁機揩漂亮女練習生的油,一般女生見著他都是繞道走。可樸慧玲卻想不到的是,尹心美背後的那個人是他,也想不到的是竟然最後害白秀珍的人是自己。
透過微微虛掩著的窗戶,她聽到了這輩子印象最深刻也是最令人害怕的聲音。樸慧玲緊緊捂住嘴,眼淚卻不可抑製地掉個不停。
白秀珍死了,死在了那個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