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出口,空氣都倏然安靜了一下。
江楓原本隻是隨口一問——合同都簽了,反悔也沒用。反悔他那句“王八蛋”反而師出有名。他什麼亂七八糟的都想了,沒想到楚雲柏說“不後悔”。
很直白,很不楚雲柏。他認識的楚雲柏隻做不說,看起來無情無義。沒人會這麼以為,但看起來就是這樣。但是他說“不後悔”,在他罵了他之後。
江楓不知道說什麼好,
過了一會兒他道:“那你也挺任性的,楚總。”
說出這句話,他就知道自己敗了一陣。
冷戰的形式吵架這種東西就像是兩個人拿著刀決鬥。楚雲柏逼他先揮刀,他直接連人帶刀跳下了決鬥台。本來勉強算個出其不意,現在楚雲柏的一句話,他又被拉了上去。
他抿緊了唇。
他不說話,楚雲柏也不說。剛剛還緩和了些的空氣又凝滯了起來。
氣氛像是一觸即發,而他們彼此心知肚明。
隻是,就在江楓即將開口的時候,不遠處傳來了一陣響動。楚雲曦匆匆過來,遠遠地看見楚雲柏就叫了一聲“哥”。
緊接著他又發現站在他邊上的江楓。
他顯然還沒時間看熱搜,不知道麵前這倆人一手促成了多麼驚天動地的事,所以麵上仍舊是純粹而內斂的欣喜:“小楓!”
然後趕緊說最要緊的事,“媽媽出來了,手術很順利!”
江楓懸著的心陡然一鬆,一塊石頭終於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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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慧琳的手術確實很順利。麻藥期還沒過,她沉沉地睡著。她的丈夫和兒子們在裡麵陪她。
江楓則是趁這個期間去花店買了一束花。
本來應當是康乃馨,但是容慧琳喜歡浪漫,於是江楓挑了九支漂亮的紅玫瑰。花瓣帶著新鮮的露水,嬌豔欲滴。他一路捧著回去,引發了許多人側目。
回去的時候他聽到楚雲柏在外麵打電話,江楓慢下了腳步。
於是他在走廊拐角聽楚雲柏平靜地開口:“沒關係,就這樣吧。”
頓了頓,又說,“罵個人怎麼了。娛樂圈哪條規定規定了藝人心情不好的時候不能罵人麼?”
還是輕描淡寫的。
江楓想,他要是辛彤,這個時候手上的花保不齊就要砸到他頭上。
他停住了腳步,等他打完這通電話才走回了拐角。
有了剛剛的對話,他對楚雲柏類似的言論已經完全免疫。
現在驚訝是浪費感情,反正他們總會有一場很長的談話。
楚雲柏的目光落到了他手裡的花上。
江楓走進病房之後就會知道他這個眼神是什麼意思,角落也放了一束紅玫瑰,是楚雲柏買的,區彆隻是數量,像是一個不約而同的巧合。但是現在他對這件事一無所知。
於是他試著解讀了一下這個眼神的意思,謹慎地確認:“你也想要嗎?”
楚雲柏:“……”
他的眼神看起來十分一言難儘,寫著“你是不是有病”。
江楓自覺扳回一城,看著他離開,然後深吸了一口氣,閉了閉眼,才捧著花,推開了病房的門。
病房裡很安靜,容慧琳閉著眼睛很安恬地睡著。
江楓不動聲色地鬆了口氣,在她邊上坐下來,仔細用目光描摹她的臉龐,目不轉睛。
*
其實那天晚上在彆墅外,並不是江楓第一次見到容慧琳。
他離家出走的第二年,容慧琳跟江家的來往就頻繁了許多。她會請鄧月香去楚家坐坐,看看楚雲曦。而有的時候,她也會來他們家的店鋪,跟鄧月香嘮一會兒家常。
每次鄧月香總是非常局促。
容慧琳漂亮、精致,從頭發絲到鞋尖都透著和這條街格格不入的味道。
但她隱約能猜到容慧琳為什麼來。
江楓也能。
容慧琳來的時候,他躲在樓上,聽著容慧琳慢慢地跟鄧月香拉家常。
然後在恰當的時機,用一把好聽的嗓子狀似不經意地開口:“月香,今天周末,小楓不在家呀?”
她是學唱歌的,氣質好,聲音也好。一把嗓子像是黃鸝。
鄧月香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江楓有自己的房間,他在家的時候江父江母都不會來打擾。而且夫妻倆都很忙碌,所以鄧月香也不太清楚這個時候江楓在家,抑或是出了門。
於是她上來小心翼翼地敲門:“小楓?”
江楓靠著門背,死命地咬著唇不說話。
鄧月香等了一會兒就下去,輕聲地跟容慧琳講:“小楓不在家,可能去公司了。”
容慧琳的語氣聽起來有些失望:“這樣呀。”
這種情況出現了幾次,容慧琳來的次數變少了。而老管家來的次數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