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時候她覺得身上好暖和,略一睜眼,發現自己身上不知什麼時候蓋了床棉被,而她的頭好像也靠在什麼東西上,軟軟的,難怪睡得很香。
喬琬不用轉頭就知道是駱鳳心坐在她身邊。駱鳳心的鎧甲還未脫,大概是怕硌到她,用棉被裹住她以後,又拿被角在自己肩上墊了幾層,這才讓她靠過來。隻是這樣一來駱鳳心自己就得往下坐坐,姿勢肯定不是很舒服。
聽著耳畔綿長的呼吸聲,喬琬感覺駱鳳心應該是睡著了,隻是她剛一動,駱鳳心就醒了。
“再睡一會兒?”駱鳳心的聲音帶著從沉睡中醒來時特有的沙啞。
遠處是燈火葳蕤,來往忙碌的人們用著或低或高的說話聲將她們這小小的一角襯托得更加幽靜。駱鳳心的嗓音難得褪去了冷清,如同呢喃細語,充滿了溫柔寵溺。
喬琬從棉被下伸出手,摸到了駱鳳心的手掌,在她的掌心撓了撓。駱鳳心反手將這隻調皮的手捉住,製住她不讓她亂動。喬琬不能瞎摳摳了,略有些遺憾,於是順勢回握住了駱鳳心的手。
棉被下,兩人手心相對,靜靜感受著從彼此手上傳來的溫暖。喬琬重新靠回駱鳳心肩上,輕聲問駱鳳心道:“其他百姓都安置妥善了麼?”
“嗯,我們把城北一條街清了出來,在那裡搭了棚,附近設了施粥點。這幾天讓他們先住在那裡,能用的被褥和衣物也都發給他們了。”
“那就好。”喬琬撥弄著駱鳳心的手指頭說,“現在天還不太冷,咱們得趕在冬天來臨之前把城裡的房子重新建好,讓大家能住進去。”
“那是自然。”駱鳳心望向外麵街道方向。昨晚一戰千陽城破壞得特彆厲害,搶修任務繁重,另外曲昌說的那夥盜匪也讓她有些煩心。
一般來說盜匪隻會在一些村莊騷擾,輕易不會進城,況且千陽城作為岷州的州城,城牆比其他縣城還要高上許多。然而眼下千陽城裡正亂,如果城牆上沒人防守,那些人保不齊就會生出趁火打劫的心思。
千陽城剛遭受了一場戰亂,還不是跟這夥盜匪對上的好時機,為了勸退這些人,她不得不分派了人手在城牆上晝夜值守。
“那些俘虜到的叛軍,也可以讓他們一起參與重建。”喬琬提醒道,“你讓白振祺和鐘信去勸說那些人,由他們帶著,那些叛軍就不會鬨,再加上管吃管住,日子一久自然也就歸順了。還有其他縣城,得儘快派人去接管,順利的話還可以從這些地方征招些人過來……”
喬琬絮絮叨叨地說完了正事,忽然頓了一下,喚了一聲駱鳳心:“阿鳳……”
“嗯?”
“你……第一次上戰場是什麼感覺?”
這個問題喬琬在跟駱鳳心分開的那段時間想過很多遍,那時她和駱鳳心的關係將至冰點,這話也問不出口。後來被賜了婚,兩人的關係雖然緩和了許多,可駱鳳心已經從北境回來了,似乎也沒有再問的必要。
再後來也許是日子過得太開心了,喬琬幾乎快忘了駱鳳心從當年那個被來曆不明的人闖入馬車強抱住也不曾把匕首捅下去的小公主,到今天這個眼也不眨一言不發就射穿敵人腦袋大統領,中間到底經曆了什麼。
雖然來岷州遭遇山匪襲營的那晚喬琬曾聽駱鳳心提過兩句,但那時候她還不曾親眼見過戰爭的殘酷。那一晚跟山匪的打鬥和昨夜千陽城的多方混戰比起來簡直就是小打小鬨,遠不足以讓她感受到真正的戰場是什麼樣的。
“第一次……其實沒有什麼感覺,真的。”駱鳳心回想了一下,努力思考著措辭描述道:“當時我們跟一小隊戎躂族的胡人遇上,什麼都來不及想就交上了手。過程中也是,敵人很厲害,必須要打點起全部精神全神貫注地應對他們,根本無暇分心來想彆的什麼事。等覺出害怕和驚慌都是打完之後了。”
喬琬想問的關鍵就是害怕和驚慌,不管是戰前也好、戰後也好,也許已經晚了,可她還是想抱一抱當年那個膽戰心驚的阿鳳,就像今天阿鳳抱她一樣。
但晚了就是晚了,阿鳳已經不需要她安慰了,反而為了不讓她難過,輕描淡寫地就將這件事帶了過去。
這是阿鳳的一片好意,喬琬不至於不領情地非要追問到底。她將先前那個沉重的話題化作了輕鬆的笑語打趣駱鳳心道:“啊……所以你打勝仗的秘訣就在於什麼都不想嗎?”
“是啊,不然為什麼我能打贏而以前那些人打不贏?”駱鳳心說得十分認真,好像真是這麼回事一樣。
喬琬笑著抱住了駱鳳心的胳膊,歪頭在她肩上蹭了蹭,這會兒她和駱鳳心都該去繼續做各自的事了,可是兩人卻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再在一起多呆上片刻。
過去無法追回,將來卻還未晚,她也要努力變得堅韌起來,好能夠在阿鳳需要她的時候為阿鳳撐起遮風擋雨的傘,護佑她一路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