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幣上並沒有標注什麼記號,她大可否認。
可對上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後,她不能確定他知道多少內情,許柔沒來由地心虛,實在沒法繼續編造謊話。
她垂下眼,兩手汗涔涔,在身後交握。
今天淩晨她離開辦公室的時候,明明檢查了好多遍,現場確保沒有留下任何證據,可這張該死的百元大鈔為什麼會被遺忘?
“不承認?”他又笑了一下。
皺巴巴的紙幣被他夾在兩指間,沒了先前平整的樣子,可以它在男人褲腰間呆了多久。
許柔沒答話,反倒是後麵的董妍跟上來了,見此陣仗:“柔姐怎麼了?教授給你錢乾嘛?”
“沒事。”她生硬地回答:“我不小心丟在教授辦公室了。”
聞言荊念輕笑了下,他不再看她,轉頭掃了眼廊下空地,日光為他清雋側臉披上柔和色彩,可他嘴角的輕蔑卻生生破壞了這畫麵。
紙幣被留在了欄杆上,被金屬扶手上的雨滴沾濕後,要掉不掉地貼在了上頭。
他目光自上而下緩緩掃過她的臉:“那就完璧歸趙,感謝你昨晚的……幫忙。”
最後兩個字壓得很低,聽在許柔耳裡,媲美來自地獄的警告。
董妍趁著他轉身離開的間隙,趕緊把濕漉漉的錢取下來,一邊還不忘道:“柔姐,一百塊你都不要啊?”
許柔哪還有什麼心思理她,目光複雜地注視著男人離開的背影。
董妍湊過去:“你這眼神,感覺要吃了他。”
許柔深吸一口氣:“走吧。”
經過這些日子的短暫相處,她很清楚地感受到,她的平時分是要不回來了。
平時分不夠,期末考來湊。
拚記憶的時候到了,雖然有些不厚道,她還是認真回憶了那天幫他打印試卷時看到的內容,隻恨當時無心瞟幾眼,要是知道眼下這險峻形式,她一定好好記下來。
這門課不難,教材也薄薄一本,許柔花了五天時間,把整本書翻來覆去看了十幾遍,又把董妍那裡劃來的考試範圍悉心背下。
正式考完那一天,她自覺考得不錯,心中的大石頭總算放下。
還有更開心的事。
專業課排名出來了,許柔的王冠無人敢覬覦,她依舊穩坐第一寶座,績點也達到了恐怖的4.2,那幾乎就是滿分的存在。
成績出來的第一時間,她去了生研院。
時逢周末雙休,院裡異常空寂。這棟三層樓的建築花重資翻修過,為了保證昂貴的設備儀器安全,頂層的實驗室全部采取虹膜識彆門禁。
許柔沒有授權自然進不去,實驗室的外壁玻璃是特質的鋼化磨砂材質,隔音效果也異常優秀,她趴在外頭往裡看,根本窺不見半分內景。
這層沒有會客接待區域,她把帶過來的資料從文件袋裡抽出來,而後把袋子墊在屁股底下,盤腿坐在上頭給馮昳君發了個消息。
【主任,我還是想專攻再生醫學這一塊。】
馮昳君發了個省略號。
再生醫學研究中心又名李莫溪實驗室,很早以前是用她名字冠名的,後來還是李自己覺得不妥提出要改掉。
這事兒馮昳君自然也知道,他直接就回撥電話過來。
鈴聲在靜謐的環境裡尤其刺耳,許柔忙不迭接起。
“想好了嗎?”他的聲音很嚴肅。
“恩,其實從那天第一次遇到李教授,我就想好了。”她有些不好意思:“浪費您時間替我引薦其他導師,很抱歉。”
馮昳君沉默了很久,才道:“9月開學前你能有信心拿到她的推薦函嗎?”
許柔苦笑:“儘量吧。”
馮昳君沒再說什麼,鼓勵了兩句就掛了。
許柔等到中午,實驗室裡頭還不見人出來。這兩天她收集了不少消息,李的科研精神是最值得一提的,但凡法定節假日,她一概不休,一心撲在研究項目上。
不光如此,她到現在,都沒有成家。
當然,這也沒什麼大驚小怪的。
現代精英女性,但凡獨立有能力者,大部分男人的劣根性總會不合時宜地發作,擔心她們太過優秀,擔心她們太過強勢,甚至擔心她們能不能相夫教子。
許柔覺得,要是和這樣目光短淺的男人過一生,那還不如自己一個人瀟瀟灑灑得了。
出於對李的欣賞,她心中的天平早就倒戈。對於這位女博士如何不近人情的小道消息,她則直接自動過濾了。
時針指向下午一點,許柔的腸胃開始抗議,她五點多就起來準備資料,早飯時間也提早了兩個小時,這會兒早就餓到前胸貼後背了。
可她不敢走開,守株待兔那麼久,就怕功虧一簣。
乾等著也無趣,她刷著朋友圈,點回主界麵時才看到好幾個遊戲邀請鏈接。
來自不學無術的初中生表妹——付灑灑。
【灑脫大王:來,我找到一樣東西能錘爆你的。】
許柔看了看,是最近挺火的王者農藥,她不怎麼玩這種MOBA類遊戲,玩一局要二十來分鐘,太浪費時間。
不過這會兒……她看了下實驗室,依然沒什麼動靜。
於是回道:【傻子,你和我一隊怎麼錘爆我。】
【灑脫大王:我不管,我帶你上分,你替我寫暑假作業。】
許柔冷笑了下,知道這才是其真實目的。她也是閒著蛋疼,隨手點開和她一起開了一局。
她沒怎麼用心在玩,眼睛還時不時關注著實驗室。
上帝是公平的,她這表妹成績年年吊車尾,遊戲天賦卻高得離譜,一個人殺爆全圖,嚇得對麵泉水都不敢出來。最後推水晶的時候,許柔也幫著點了幾下。
結果就這幾下,出事了。
實驗室的門不知道什麼時候開了,穿著白大褂的高挑身影目不斜視從她身邊經過。
許柔暗自咬牙,動作極快地收起手機,朝她追過去。
“李教授。”
“有事?”李莫溪停下,一雙丹鳳眼,看誰都淡淡的。
許柔知道她這人的性格,也不想廢話連篇惹她生厭,直接道:“我想未來加入您的團隊,我對於再生醫學非常感興趣,尤其是乾細胞移植、擴增和分化這一塊。”
她是下過功課的,連最近對方手上的項目都打聽到了。
李莫溪駐足不語,目光看向她手中的文件袋。
許柔抓住機會,把大學的競賽成績、各學年成績單、以及大二獲得的創新生物科研類比賽名次都展示給她看。
知識是財富,獎狀就是底氣。
就連笑容都自信了許多,她滿懷希望地開口:“我……”
剛說了一個字就被打斷。
“覺得自己很優秀?”
許柔愣住。
李莫溪麵無表情地看著她:“給我看了那麼一大堆,想證明自己很優秀?”
許柔搖搖頭,小聲道:“沒有,隻是想告訴您,為了這些我付出了很多時間和精力,我知道自己要什麼,所以……不會在您的實驗室閒話家常。”
她還記著當初在一樓導師展示牆下偶遇時對方奚落自己的那句話。
“是嗎?那你剛才在乾什麼?”
許柔抬起頭,看到她不客氣的眼神後,臉上立刻火辣辣的。
李莫溪笑笑:“抱歉,我不認為一位在實驗室門口玩遊戲的人有資格參與如此重大的項目。”
她說完,也沒管她的反應,徑自下樓。
許柔還杵在原地,無疑是被當頭甩了個耳光,她引以為傲的那些在導師眼裡根本不算什麼,而她一時鬆懈犯下的錯卻如烙印深深留下痕跡,再也抹不平。
她失魂落魄回了寢室,飯也沒吃就爬到床上睡了一天。期間孫珍珍過來挑釁她都沒理,蒙著頭縮在自己的龜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