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淮坐在沙發上,麵無表情聽著她跑調掉慘劇人寰的歌聲,隻覺魔音入耳,嫋嫋不絕。
是誰大放厥詞,自誇妙曼的歌喉???
簡直可笑。
幸好他定力不錯,撐過五首歌後,少女也唱累了,捧著礦泉水咕咚咕咚喝著,仰高頭垂著長睫的樣子乖極了。
容淮黑眸不眨,一動不動看著她,若有所思。
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妹子,時而稍微碰一碰都害羞到不行,時而死皮賴臉趕都趕不走。
性格也是捉摸不定,上一分鐘還是淑女文靜的模樣,下一秒就變成張牙舞爪的小獅子了。
他皺了下眉:“你結束了沒?”
荊羨豪飲完大半瓶水,顧左右而言他:“你要不要也來一首?”
“抱歉,荊同學,我得走了。”他沒了興致,實在不想陪小姑娘過家家了。
剛剛站起,手腕傳來溫熱觸感。
少女輕輕圈著他的手腕,眼睛裡像是蒙了層水汽,天真又多情:“前兩天是我生日呢。”
他耐著性子聽下文。
“就當給我補過生日不好嗎?”她晃了晃手,猛然一發力,竟然拉得少年往前一倒。
瞬間,兩人一上一下,交疊在沙發上。
荊羨呆若木雞,本意是拉他坐下,豈料用力過猛了。
曖昧纏綿的氣息交融,呼吸近在咫尺。
她如同被紮了洞的氣球,方才的得意和使壞煙消雲散,徒留下一聲比一聲更響的心跳,充斥著耳膜,讓她毫無招架之力。
更羞恥的是,身體緊貼著,她都可以感受到對方硬邦邦的腹部肌肉紋理,夏衫單薄,還有體溫熨貼著肌膚,實在太親密了。
她快要爆炸了,手忙腳亂地去推他的肩膀。
容淮任由她動作,眉眼淡漠:“所以這就是你要的禮物?”
他其實很瘦,但畢竟個子高,骨頭重量擺在那,荊羨被他壓得有點累,講話嗓音都染了喘息:“我不是這個意思。”
軟玉溫香在懷,又正值血氣方剛的年齡,容淮再乖戾冷漠畢竟也是男人,難以擺脫生理反應,於是某些不可描述的部位就起了變化……
荊羨不是傻子,羞恥到快哭出來了:“你起來啊。”
容淮笑笑:“那怎麼行,還沒送禮呢。”
他捏著她的下巴,沒再客氣,低頭吻了上去。
這是她的初吻,以為是蜻蜓點水的溫柔一觸,熟料演變成狂風暴雨般的殘酷,唇齒間都是他的肆虐,帶著百分百的鎮壓氣勢。
呼吸被掠奪,舌尖被吸吮,就連討饒的聲音,都是支離破碎的。
她無措地睜著眼,溫室裡的嬌花怎麼經得起折騰,沒過一會兒淚水就湧上來了。
倒也不是多害怕,就是震驚,還有幾分委屈。
他根本沒有憐香惜玉的心情,直到看清身下少女的濕漉漉的眼,才勉強找到了點理智,慢慢翻身坐起來。
清冷俊秀的臉染上情.欲的顏色,他的嗓音因此沙啞:“滿意了沒?”
荊羨還躺著,裙擺和上衣都有點亂,紮好的馬尾也散了,幾縷發粘在頰側,再襯著那雙淚眼朦朧的大眼,簡直是無聲的邀請。
饒是容淮也沒把握再多看兩眼,他彆開臉,硬下心腸想,是她自找的。
包廂裡的燈光閃爍,惹得人心煩氣躁,他乾脆起身關掉,室內陡然沒了光線,陷入黑暗。
良久,少女軟綿綿的嗓音打破沉寂:“不滿意。”
他順著聲音望過去,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太粗魯了。”她繼續指控。
容淮冷笑了下:“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沒達到你的要求。”
她很快道:“沒關係。”
容淮沒脾氣了。
下一瞬,少女甜美的香氣縈繞在鼻尖,棉花糖一般觸感的唇貼著他的嘴角,猶豫著往中間挪,一點點地親吻。
酥酥麻麻的感覺。
她退開一些,膽子還挺大的:“我吻技比你好點吧?”
這就是十足的挑釁了。
是個男人都不能忍。
“你在作死對吧?”他扣著她的後腦勺,惡意地湊近,感覺像是被女妖迷惑下了蠱,這會兒有點控製不住自己的行為了。
結果荊羨咯咯笑著從他懷裡溜了出去,邊跑邊道:“我去洗手間,你冷靜下啊。”
他眉眼間還有沒褪去的情動貪念,身子舒展開來,手臂搭著沙發背。
是該好好冷靜下。他想。
可惜電話沒有給他時間。
護工的聲音在那頭很急促:“容淮嗎?你爸爸今天腹水又起來了,我問他,他說中間隔了兩次沒去醫院做透析,現在情況有點糟,你趕緊回來吧。”
“好。”他跳起來,一把抓過機車鑰匙,匆匆往外走。
走廊上和少女擦肩而過。
荊羨詫異地回過頭:“容淮,去哪裡啊?”
“走了。”他就留了兩個字,眉眼壓低,渾身都是揮之不去的焦躁和疲憊。
她呆呆看著他的背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然後,這一次見麵卻成了他們之間唯一一次算得上甜蜜的回憶。
接下來的一周,荊羨在學校都沒能再見到他。
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同學茫然,老師急切,就連他家的住址,都沒有一個人能說得上來。
他像是失蹤了,悄無聲息。
荊羨也憔悴到不行,躺在床上,整晚整晚給他發消息,勸他不要再去參加黑拳那種危險的活動,勸他不要一意孤行,她甚至拋掉了自尊心,委婉地暗示他,若是為了錢的話,可以一起商量想想辦法。
她是想為心上人出力,可這份情義,看在心高氣傲的少年眼裡,無疑就是施舍和羞辱。
他終於回了消息:【我不會返校了,以後不必聯係。】
她看到的一瞬間就把這一條給刪除了,真的太痛了,五臟六腑都像是被人拿刀子在活剮。
想要告訴自己拿得起放得下,還沒開始又何來結束。
可眼淚不爭氣,爭先恐後訴說著她的暗戀有多卑微。
失眠和焦慮無時不刻都在折磨她。
荊羨沒忍住,暑假的某一個周末,她再度去了國王之夜,人聲鼎沸的地下拳壇依舊血腥到了極點,主持人聲嘶力竭地炒熱氣氛,觀眾們揮舞著雙拳,異口同聲喊著【打死他打死他打死他】。
這簡直是大型邪.教現場。
她看清台上的人不是他,放下心後又跑到廁所,乾嘔了好一陣。
之後的每一周周末,她都會去,可那個人的身影,卻再也沒有出現過。
直到九月再度開學後,她聽到風聲說他來辦退學手續。
校長室外,她成功堵到了他。
少年沒穿校服,裸露在外的皮膚有大片的出血點,他一隻手撐著牆,一隻手捂著肋骨處,走得很慢。
荊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兩個月沒見,搞成一身傷。
“那麼嚴重不去醫院嗎?”
“肋骨斷兩根,死不了。”他費力地靠到牆上,笑容很涼薄:“你怎麼管那麼多啊?”
她哽咽著:“你彆去打拳了,我可以幫你的,真的。”
“幫我?”他嘲弄地勾了勾唇:“免了吧,真的,你是不知人間疾苦的大小姐,還是少和我這樣汙水溝爬上來的人為伍。”
荊羨張了張嘴,有些受傷:“容淮……”
他笑了:“還在喜歡我呢?”
她固執地站在原地。
“彆喜歡我了,真的,隨便換個誰都好。”
“忘記就行了。”
“相信我,你吃好玩好,不出三個月,就能徹底把我摘個乾淨。”
他說完這些話,就走了,乾乾淨淨消失在她的世界裡。
可是三個月真的夠了嗎?
答案是否定的。
那時的荊羨為了壓抑這種等同於失戀的苦楚,她化悲憤為學習,在高三那一年日以繼夜地發憤圖強,結果填誌願的時候還是選了他曾經心心念念的學府,也是她父母的畢業院校——Z大。
報道當晚,宿舍裡幾個姑娘夜談會,輪流說了高中時期最刻骨銘心的感情經曆。
輪到她時,她沒忍住,哭了。
“我有一個很喜歡的人,可他一直叫我不要喜歡他,我覺得自己特彆蠢。”
她說得語無倫次,哭掉了半盒紙巾。
室友們紛紛過來安慰:“沒事,誰他媽年輕時沒愛過渣男啊,我們學校裡優質男太多了,彆在意,好好找個小鮮肉快活一下。”
睡她上鋪的姐妹尤珊珊特彆給力,開學沒多久就打聽到了各大係草的資料,每每路上偶遇,都要拉著她科普。
日子不鹹不淡地過,國慶假期返校後的一日,她從食堂出來,驚得打包的飯菜落了一地。
階梯下,白衣少年眉目如畫,恍若隔世。
尤珊珊拚命在她耳邊吠:“臥槽,今天是我的幸運日,這是容淮啊,醫學院的高嶺之花,據說窮鄉僻壤的三流高中考上我們Z大的,而且還晚報道了一個月,係主任連屁都不敢放一個,屌不屌?”
她什麼都沒聽進去,直到那個人走到身側,把她掉落在地上的打包盒撿起來。
“荊羨。”他說:“把我忘乾淨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