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相見(1 / 2)

告彆老柴之後,夏木繁從樹林出來,第一時間找到嶽淵彙報工作。

這一回重案組抽調重案六組五人參與正安站附近的走訪調查,嶽淵親自調度指揮,借用正安鎮派出所大會議室完成日常工作交接與彙報。

嶽淵升任薈市公安局刑偵大隊副大隊長,眾人對他的稱呼從“嶽組長”變成了“嶽隊”。

看到夏木繁邁著大步走進會議室,守在電話機旁邊的嶽淵抬起頭來:“怎麼樣?有沒有發現?”

夏木繁尋母一案得到整個公安局支持,這回嶽淵親自坐鎮,參與調查的所有重案組成員,都表現出高度的團結協作精神,從新樟鎮派出所、容陽鎮派出所再到正安鎮派出所,都對這起案件點亮了綠燈。

這樣的氛圍,讓夏木繁內心感動無比。

如果沒有大家的幫助,她絕無可能這麼快就追查到老鄒這條線索。

“報告嶽隊,我想調整一下偵查思路。”

嶽淵察覺到了夏木繁聲音裡透出來的興奮,點了點頭,抬手往下壓了壓,示意她喘口氣,慢慢說。和夏木繁接觸這麼長時間,嶽淵知道她感知敏銳、腦子靈活、敢想敢乾,現在她眼睛裡閃著躍躍欲試的光芒,顯然是有了好點子。

“我查看了姚雁飛將我母親丟棄的位置,那裡邊坡陡而長,人若摔下去極有可能受傷。如果隻是腿腳受傷,我母親完全可以呼救,但如果是頭部受傷,她有可能昏迷不醒。”

嶽淵肯定了夏木繁的推測:“對,有這個可能。”

大概率徐淑美還活著。

正是因為有這個推測,所以目前偵查人員的重點是拿著徐淑美的照片走訪附近老住戶,希望找到目擊證人。隻可惜年代久遠,再加上正安站敗落,周邊人群不斷遷離,問了兩天也沒有什麼收獲。

不過,隻要人活著,就一定能留下痕跡。

通過現場勘察,失蹤地點距離火車站七、八分鐘車程,旁邊有鐵軌通過,嶽淵將偵查重點放在鐵路職工身上。

他已經與鐵路管理局檔案中心聯係,剛剛拿到1980年前後兩年正安站鐵路職工的信息,正打算從這些職工身上尋找疑點,一直在外奔波的夏木繁便回來了。

“姚雁飛在中午十二點半左右見到我母親,開車兩、三個小時之後將她扔下,時間大約是三點左右。這個時候的人們要麼在上班,要麼勞作,這條路少有人走。如果我母親昏迷,恐怕一時半會很難被發現。”

根據老柴提供的消息——火車站的工人,每天拿著個扳手在鐵軌上敲敲打打,這樣的工種應該是養路工。她現在要做的事,就是通過現場分析引出養路工這條線索。

停頓片刻,夏木繁繼續往下說。

“我觀察到這條路與鐵軌平行,雖然中間隔著十幾米,但站在那裡應該能夠看到坡下有人。我在想,第一個發現我母親的人會不會是鐵路職員?這個時間點還在工作的鐵路職員……”

跟在夏木繁身後的孫羨兵

嘴快,馬上接上一句:“養路工!”

鐵路養路工是高強度體力勞動的工種??[]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為保證列車安全暢通,他們長年累月在野外活動,不管是嚴寒酷暑還是晴天雨季,順著鐵軌檢修養護。

不愧是共事近一年的好戰友,配合默契。夏木繁看了孫羨兵一眼:“對,所以我建議縮小調查範圍,重點查一查1980年春季在職的鐵路養路工。”

嶽淵立馬站起身,將桌麵上剛剛拿到的鐵路職工名單與簡曆交給夏木繁:“好,那就先從養路工開始查吧。”

先前他將偵查重點放在鐵路職工時,腦中閃過無數種可能。

火車進站、出站時速度較慢,可能乘客在火車上無意中發現不遠處路邊有人昏倒,沒有選擇報警,而是自己悄悄跑過去將人帶走,這一動靜可能會有列車員留意到。

可能是列車員或者養路工在巡查時發現發現有人昏倒,過去察看後動了色心,將人藏了起來。

現在夏木繁既然鎖定養路工,不妨試一試,至少可以縮小調查範圍,方案的確可行。

接過資料,夏木繁開始快速瀏覽。當鄒建章這個名字出現在眼前時,她眼睛一亮,開始認真查看他的相關資料。

1948年出生,Y省人,性格溫和、勤勞肯乾,1966年招工入職,領導與同事對他的評價都很不錯。養路工太苦,一般人在這個崗位乾不長久,可是鄒建章卻勤勤懇懇,直到1980年才將工作賣掉回老家。

那個時代鐵路係統是鐵飯碗,旱澇保收,子女、親屬可以頂職,工作指標也可以私下進行買賣,隻需對外宣稱接替自己工作的人是親戚就行。

夏木繁指著這個名字問:“1980年回老家?怎麼這麼巧?我母親1980年失蹤,他1980年賣掉工作回老家。”

接下來,重案組成員開始尋找附近老住戶打聽鄒建章。

這麼一打聽,還真問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鄒建章當時住在站台職工宿舍的老房子裡,在1980年的某一天,帶回來一個模樣俊俏、頭上有傷的小媳婦。據他說,這個小媳婦是他老家父母給他訂的親,原本在市裡打工,這次來鎮上找他是因為受了傷。

小媳婦很乖巧懂事,跟在鄒建章身旁亦步亦趨,卻一句話也不說。

旁人問起,鄒建章便說她是個啞巴。

鄒建章為人老實木訥,雖說長相普通,便好歹也是正式職工,可是到了三十來歲一直單身,旁人說起來都替他搖頭。

一來因為他是外省人,根基淺;二來他老家是Y省一個出了名的窮山溝,爸媽生了七、八個孩子,全靠他每個月寄工資回去養家,他平時節儉無比,一分錢存款沒有,所以沒姑娘看得上他。

現在聽說他在老家訂了親,雖說是個啞巴,但一看就是個賢惠人,認得鄒建章的人都替他高興。

鄒建章帶著媳婦去醫務室包紮了傷口,沒兩天就把工作指標賣了一百多塊錢,帶著她回老家去了。

因為鄒建章的媳婦

隻在人前露過兩次麵,而且頭、臉被包紮處理,重案組先前拿著她照片到處詢問的時候並沒有人認出來。若不是夏木繁重點對鄒建章的舊同事、舊鄰居等社會關係進行調查,這條線索還真可能被忽略。

偵查到了這個環節,所有人都興奮不已。

如果鄒建章是將徐淑美帶回老家結婚,那徐淑美應該還活著!

不管她是失憶還是智力受損,至少她還活著!

整個重案組洋溢著歡樂的氣氛。

嶽淵立刻安排車隊,三輛警車,載著所有參與調查的重案組成員,前往鄒建章老家。

山路崎嶇、泥濘不堪,可是卻阻擋不了夏木繁前進的步伐。

窗外景色不斷變幻,夏木繁的心情也變得忐忑起來。

——媽媽還好嗎?她在那裡受苦了嗎?

——媽媽還記得我嗎?還認得出來我嗎?

孫羨兵一看到她眼望窗外、眼神發呆,便知道她心情不好,忙安慰道:“彆怕,你這次一定能見到你媽媽。”

馮曉玉伸出手,輕輕蓋在夏木繁微微顫抖的手背上:“夏夏,放心吧,嶽隊已經給Y省公安發了協查申請,那邊公安局的同誌們已經提前出發,一定不會出意外的。?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因為涉及到婦女被拐案,而且時間已經過去十六年,徐淑美可能已經在那個山溝裡結婚生子、安下家來。這個時候如果強行帶走徐淑美,村裡人恐怕會與警方發生衝突。

為避免出現這種被動局麵,嶽淵與Y省省廳、??盤縣公安局打了招呼,出動多名警力,提前去村裡溝通。

虞敬開車很穩,即使是陡峭山路也如平地一般。

他看著眼前山路,說了一句話:“放心,就算是搶,我們也幫你把你母親搶回去!”

夏木繁眼裡有波光閃過。

六歲母親失蹤之後,突遭巨變的她內心充滿憤怒,一直在抗爭,卻孤立無援。

可是今天,無數警察在為她奔忙。

重案組、刑偵大隊、公安局,現在連Y省省廳警力都投入其中,幫助她尋找母親。

人民警察為人民。

夏木繁從來沒有一刻,如此清晰地認識到這一點。

終於到達鄒建章的老家。

已經是1996年,隨著經濟的飛速發展,城市日新月異,鄉村麵貌也大為改觀。可這裡因為交通不便,依然樸素無華。

土路狹窄,夯土磚房外的院牆上野草搖擺。

七、八輛警車停在村口,引來村民圍觀。

夏木繁第一時間跳下車。

嶽淵衝她擺了擺手,示意她走近。

夏木繁按捺住激動的心,快速跑近:“嶽隊。”

嶽淵指著眼前一名中年警官:“小夏,這是??盤縣公安局刑偵大隊的大隊長,李永言。”

夏木繁立定、敬禮:“李隊!”

李永言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眼帶欣賞:“好樣兒的!是個有毅力的警察。”

夏木繁知道李永言是先到的,一定了解情況?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一顆心怦怦直跳,有心要問問媽媽怎麼樣,可不知道為什麼話卡在喉嚨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好在嶽淵理解她的心情,並沒有讓她等太久。

“小夏,你媽媽還活著。”

這一句話,讓夏木繁的眼睛迸發出極亮的光彩,胸口被巨大的歡喜擠壓著,有一種快樂得要爆炸的感覺。

啊,我媽媽還活著!

活著就好!

李永言接過嶽淵的話,將他提前了解的情況儘量簡潔地說出來:“徐淑美現名宋珍寶,智力受損,1980年與鄒建章結婚,沒有子女。鄒建章前年因病去世,現在老屋隻有徐淑美一個人居住。”

夏木繁努力讓自己鎮靜下來,啞著聲音問:“她在哪兒?”

李永言指著村子裡一棟屋子:“那裡。”

一棟土屋。

門前砌著青石板。

木門上掛著一把曬乾的野花。

門開著,院子裡一名婦人背對著門外,正在整理簸箕裡晾曬的筍乾。

隔著十幾米的距離,可夏木繁看得清清楚楚。

那個背影,就是她心心念念十六年的媽媽。

已是人間四月天。

她穿著件藍布夾衣,頭發在腦後盤了個髻子,微微發福的體態,給人一種溫暖的歲月沉澱感。

村裡來了那麼多輛警車,村民都湧到村口看熱鬨,隻有她宛若不知,安心忙碌著她手裡的活計。

跨越千山萬水,曆經十六年時光。

夏木繁終於找到了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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