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鞋拍在櫃子上的力道不小,發出的聲響把安源嚇得一哆嗦,頓時往後推了兩步,看著安一,縮著脖子咽了下口水。
他不信,安一會打他,畢竟明麵上他也還是安家的人,對方今天從霍家回來,鬨出事端不好。
然而看著對方不斷前進的腳步,安源突然懂得一個道理,人有時候不能太相信自己。
安源:“你…你要乾嘛?!”
安一一臉從容,“給你父愛。”
安源看著安一手中的拖鞋,知道對方是要來真的,“你彆開玩笑了,給父愛,你拿拖鞋乾嘛?”
安一:“父愛如扇。”
安源:……
救命!!!
五分鐘後,安源齜牙咧嘴地跪倒在真皮地毯上,隻覺屁股一直延伸到大腿一陣火辣辣的疼。
這踏馬哪是父愛啊,這踏馬是家庭暴力!!!
看著安一重新將拖鞋穿好,安源額前疼出一片細汗,問道:“你是不是因為我剛才說的那些話你不喜歡聽,所以故意報複我?”
安一回頭看他,搖了搖頭:“不是,我今天回來一直都想和你友好相處的。”
安源怔愣片刻:“那你為什麼還打我?”
來自小青蛙的禮貌,安一:“因為你對我不友好。”
安源:……
安一今天過來就沒打算跟對方算那些有的沒有,雖然想起來過往經曆與安源比較,心裡難免會不平衡,但就算再不平衡,他的前二十年也換不回來了,他能做的就是往前看,他相信他能走很遠。
但對方一直跟他翻舊賬,讓他有些不高興,之後更是讓他把父愛還給他,對於這種無力的要求,小青蛙一直都是有求必應。
於是拿掉了腳上的拖鞋,握在手中,麵上有些無奈看著安源,也不知道對方這是什麼癖好。
真是拿你沒辦法,滿足你吧。
安源疼的在地上緩了好半天,剛才安一打他的時候,他整個人幾乎疼得上躥下跳,害怕因為疼叫出聲有人聽見,發現他和安一在音樂房,硬是把臉憋的通紅,也沒叫出來一聲。
他找安一的事情,要是被安韶峰知道了就遭了。
安源:“你打我,是因為我對你不友好?”
安一走到門邊:“不是你跟我要父愛的嗎,這是我體會到的父愛,你要,所以我還給你。”
話落,安源頓時像似被丟進冰窖一樣,渾身冰涼,之前腦補出安一在山裡快樂生活來開導自己的想象,此時全部化為了泡影,在他一直以來的虧欠和愧疚上再一次狠狠劃了一刀。
他不想欠安一的,他想象這些希望能讓自己好受些,但事實完全相反。
安一走出音樂房,沒有再回頭看安源,其實對於養父,安一的心境是極其複雜的,對方不是個好父親,但也是他前二十年中的父親,山溝裡思想封建,信奉著那套棍棒底下出孝子的觀念。
小時候他貪玩,養父拿鞋底打過他屁股,等到他再大一點養母離世,那個口之家也成泡影,養父的脾氣越來越差,整日酗酒糊塗地活著,對他感情也越來越淡薄,好像養父沒有一日是清醒的,整天渾渾噩噩,同在屋簷下,兩人十天也說不上一句話。安一離開後,安源在地上緩了好半天才起身,走到門邊擰動門把手,想要離開。
誰知開門,卻對上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安源瞳孔一縮,眼中頓時帶上了懼怕:“爸!”
安韶峰麵如土色,冷眼看著他,抬手就是一巴掌。
“安源,我是怎麼跟你說的!”
這一巴掌來的突然,安韶峰沒收力,安源一個不穩,差點沒被扇翻過去,被打的那側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腫起來。
安源被嚇得冷汗直冒,根本沒想到安韶峰會在門外,安一剛走沒多久,聽腳步聲顯然是下樓了,要是去告狀,那安韶峰上來也得有上樓的腳步聲,但是他剛才根本沒有聽見聲音。
也就是說安一根本沒有告狀,而安韶峰一直在門外。
安源頓時有些慌不擇路,趕忙站穩,“爸,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難受了,我不想欠安一的。”
安韶峰氣得額前的青筋都繃了起來,“你不想欠他的,你不想欠他的,你找他說這些!”
“我一早說過了,我在公司所持的所有股份都是安一的,那是他應得你,你聽不懂?!你踏馬腦子被驢踢了,你找他做什麼?!”
安韶峰以為他的話說的已經夠明白了,根本沒想到安源這個沒腦子的會去找安一,貪心不足蛇吞象,安源不懂眼界的道理,這個道理也不懂!
看著安韶峰惱怒生氣的樣子,安源雙手合十看著他:“爸,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真的太害怕了,你偏心安一,他還是你親生的孩子,我害怕哪天就被你掃地出門了,我錯了,我知道我不該要哪些,我不該找安一的,爸,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我保證,我以後再也不找安一了。”
要是安韶峰真的不念情誼,把他趕出去,那他該怎麼辦,安源想都不敢想,他不該衝動去找安一的。
巨大的後悔吞噬著他。
安韶峰忍耐到了極點,“回房間,收拾東西。”
安源嚇得頓時腿軟倒地,“爸,你這是要做什麼?!”
安韶峰:“你不是要親情嗎,你去安一以前生活的地方住一年,會讓人接迎你,不會讓你餓死。”
安源傻了眼,去安一之前生活的地方待一年,那山溝子裡誰知道都有什麼,哪是人活得地方。
安源眼睛都紅了:“爸!”
安韶峰:“你還想怎麼樣,說了有人接迎你,讓你待一年還不夠?!”
安源還想求求情,他真的不想去,就算有人接迎,他也根本想象不到在那樣的地方他要怎麼活,就算給他食材他也不會做飯,接迎的人也不過是兩個月來看他一次,給我點吃的。
安源:“爸,求求你……”
安韶峰甩開他:“你要是不想要這個機會,就不止一年!”
安源趕忙道:“要,要,爸,我要。”
安源不敢再多待下去觸安韶峰黴頭,隻能回房間收拾東西。
他欠安一的,安一過得日子根本不是他幻想出的那樣,直到剛才安韶峰說讓他去以前安一生活的山裡待著,安源才徹底感受到恐懼,也才徹底感受到了安一以往的日子有多難過。
但這一年他要怎麼熬啊。
他不敢想,也不敢去想,安一到底是如何熬過了之前的二十年。
——
安一下樓後沒有去客廳,而是在下到二樓時拐到了,他之前在安家的房間,翻翻找找,找出來個黃色帶著向日葵花紋的布包,打算離開的時候用來裝猛男雜誌。
看著布包上的花朵,安一十分滿意。
猛男就得用帶花的。
等將布包拿好,安一這才回了一樓客廳。
陳琳和霍北行坐在沙發上,看起來聊的十分開心,霍北行那張優越俊俏的臉上洋溢著喜悅,身前的茶幾上還放著沒吃完的青提蛋糕。
電視裡中貼心的放著花園寶寶。
瑪卡巴卡~
唔西迪西~
隨會不知道兩人聊到了什麼,霍北行的眼睛亮了起來,好像對於話題十分感興趣,笑著點了點頭,看上去傻乎乎的
陳琳見霍北行有興趣,笑著對一旁的幫傭招手,幫傭低頭,陳琳在人耳邊交代了些什麼,隨後隻見幫傭點了點頭,直奔樓去了。
安一走過去,霍北行瞧見他回來了,忙往一旁挪了挪,目光警惕地在安一周圍看了幾眼,在沒看見之前想要和他老婆握爪的小矮人後,麵上重新帶上了傻乎乎的笑臉。
霍北行伸手拍了拍他空出來的位置,想要安一坐他旁邊。
然而沙發大的很,就算霍北行不動也都是位置。
安一沒有拒絕霍北行的好意,他們友好相處,也可以讓陳琳不再那麼擔心他。
不然以陳琳的腦洞,不知道還要腦補出對少他受酷刑的畫麵,安一想讓對方不要擔心,畢竟他在霍家過得很不錯。
具體就是他之前戴在脖子上的那十套房。
保了他一世的榮華富貴。
早知道陳琳會這般擔心他,他就把十套房項鏈帶過來了。
安一坐下後,問兩人之前都說了些什麼。
陳琳笑道:“我問北行要不要看看你以前的照片,他說要,我就讓人去拿了。”
安一聽後頓時間一僵,眼睛都微微睜大了些。
以前的照片,那不會就是他一年前的嗎?!
不用彆人說,他也知道,他當時黑得跟塊碳一樣,拍照五官都不是很清晰,唯一能看的,估計也就隻有那一口牙了。
跟去山裡挖了煤一樣。
陳琳:“相冊一直讓你爸放在樓書房,我剛才讓人去取了。”
話落,安一便聽見了腳步聲,隻見幫傭手中拿著皮製相冊走了回來。
不知為何,安一心裡有些抗拒,抗拒霍北行看到他以前的照片。
之前他去霍家,也就隻有鐘伯手裡有他的照片,鐘伯說沒給霍北行看過。
為什麼不給看,安一心裡自然是知道的。
他當時和霍北行不認識也沒見過麵,霍北行沒傻之前萬花叢中過,什麼樣的人沒見過,自然有他的審美,他當時的照片要是給人看了,對方說不定就吵著鬨著不同意結婚了。
畢竟他那張照片,真的說不上來好看,隻能說勉強能看,指的還是那口牙。
他第一次被安韶峰帶著去參加慈善晚宴時也有這樣的情況,跟其他人相比,他好像是剛挖完煤回來一樣,沒有見識,目光短淺和整個上流社會格格不入。
看著幫傭把相冊遞給了陳琳,小青蛙心中掙紮一下,“要不……”
陳琳:“怎麼了嗎,一一?”
安一摸了摸頭,他要是說不看了,陳琳肯定會尊重他的選擇,但陳琳之所以想讓霍北行看他的照片,也是出於好心,想讓兩人好好相處。
陳琳並不覺得安一一年前的照片有什麼,她覺得安一就是黑成碳,也是天底下最好看的,雖然剛開始見到安一第一眼是的確被對方的黑得程度嚇到了,但很快轉變成了心疼,之後看也是越看越覺得好看,她帶著buff一般的母愛濾鏡,因為是自己的孩子,怎麼看都是好看的。
然而霍北行不一樣,雖然他現在傻了,但他也是個有審美標準的正常人,而且對方以往的伴多,可能審美更犀利。
安一之前在網上搜索過,跟霍北行傳過花邊的,娛樂圈裡就有不少,當紅小生小花都有。
安一看著陳琳沒說什麼,雖然為難,但還是決定不打擾對方的興致,“沒,想說什麼忘了。”
陳琳笑看著他:“那你想起來再跟媽說。”
說著就開始翻動手裡的相冊,打頭幾張都是今年春天拍的了,安一當時的皮膚已經像現在這樣雪白,隻是安一之前的人生中沒怎麼拍過照,看著鏡頭時,模樣努力開朗中帶著掩不住的羞澀,一雙葡萄眼明亮又青澀。
安一時刻觀察著霍北行的表情,很快那張黑曆史照片映入了安一的眼簾。
安一隻覺眼前一黑。
不是抽象,是真的一黑。
隻見那張夜晚的照片中,他皮膚黝黑,五官相對模糊,露出一口小白牙,笑的燦爛。
霍北行看到後,麵上的表情愣了下,桃花眼也睜大了些,全神貫注地看著照片中的安一。
陳琳笑著在一旁開口,像是給旅客講解旅遊景點的導遊:“這是一一,一年前剛到家沒幾天,他爸帶著他去參加慈善晚宴時在酒店外麵拍的,當時皮膚有點黑。”
安一心想:何止一點啊。
母愛濾鏡不知道把安一的黑皮美白了不知道多少個度。
看著霍北行全神貫注的樣子,安一抿了抿唇,白皙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扣著褲子。
他的那張照片是有些……
“巧克力。”
安一瞳孔一縮。
霍北行的笑臉洋溢在眼前,俯身湊近了他幾分,桃花眼輕眯起來看著他,“老婆,你當時跟巧克力一樣甜吧。”
安一扣著褲子的手顫了下。
隻見霍北行拿起相冊舉到安一眼前,“你當時跟巧克力一樣。”
安一不可置信地看著霍北行,難得有些臉紅,轉頭沒理對方,說不上話來。
然而霍北行好像對這張照片十分情有獨鐘,看了十多分鐘也沒翻頁,安一覺得臉有些熱,起身打算去樓書房,趁著霍北行看照片的功夫,他上去把猛男雜誌裝起來。
安一上去的同時,正好碰見安韶峰下來。
安韶峰問他:“你們在樓下看相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