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八十六章 世上事怕琢磨(1 / 2)

農門醜婦 池鳳起 6759 字 6個月前

聞枯榮背手而立,老者的手掌,因為年邁,大抵乾燥得很,但此刻,他的手心裡,卻汗濕一片。

魏成玄亦沒有好到哪裡去。

有當朝太傅在,魏成玄亦然當以老太傅馬首是瞻。

此刻老者不言,他魏成玄雖心急,卻也不好先於聞老太傅之前開口詢問。

顯然老者更為謹慎,雖被那“南水北調”四個字,驚得眼皮直跳,卻沒立即表態。

隻見他眯眼似思索,半晌才莫測高深:“連娘子怎會有如此想法?”這不該是一個山野村姑該有的見識,她一沒讀書,二無高師,怎來如此眼界?

不該!

連鳳丫唇角微不可查一勾,眼底一抹早已預料到……果然是懷疑了。

也是,連鳳丫的身世背景,這裡誰人不知?

卻屢屢驚人之舉,先前不過是一些吃食上的事情,倒也隻是讓人覺得驚奇之餘,一笑了之,並不算惹人眼注目。

之後,地形圖、煉鹽之舉,都能夠說得通。

精修地形圖,隻是作改良,雖讓人震驚,至多就是震驚了,再不會有其他。

煉鹽之舉,也隻是方法上的創新,不過是說明,這世上本該有這種方法,前人沒找著,恰好被她找到而已,至多是運氣之好。

但此刻……她不是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一旦提出“南水北調”,那就不再是“奇巧淫技”小道爾。

“世上的事情不怕難,就怕琢磨。”她淺笑,盈盈目光下,有著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歲月的洗練,她說:

“我窮怕了,窮的時候被人欺負。

我被欺負的怕了,我明明姓連,我卻沒了祖宗。

不光外人欺負,本該最親的血緣親人也欺負。

我怕極了寒冬臘月裡,冰水裡洗衣,一雙手十根指頭各個都是凍瘡,又疼又癢,”

她便說著,還把手伸了出去:“喏?這年年凍瘡,到了春夏,好了,下一年秋冬又起新的,舊痕沒有消退,新痕又上了,

年複一年,我這手,呐,這凍瘡的瘡痕,是消不掉了。”

這書房裡的兩個大男人,看了一眼,便起了惻隱之心,那哪兒是這個年紀姑娘家該有的手?

就是平民百姓家生了閨女,叫她乾活兒,也沒有這般的傷痕累累,創痕不退,老繭遍布。

平素誰又會真的認真去看一眼彆人的手,今天看了,卻是滿心震驚,震驚之餘,卻又啞口無言。

她還說:

“我也怕極了大熱的太陽底下割豬草。曬得暈乎乎,卻吃的還沒我家的豬好。

豬還能吃飽,我割一天的豬草,隻得一碗稀粥墊肚子。”

她還在笑,笑得有些無奈,有些憤憤,有些淒苦,有些悲涼……那笑容,叫人看了,比她那雙手,還要讓人心中難受。

“我窮啊,可我不想再被欺負了。

我能怎麼辦?

我是想不到好辦法,隻能琢磨,起初,是琢磨著賺點小錢的法子。

這不,老天爺看我過得苦,真叫我琢磨出了。

先是豬下水。

可有了豬下水,卻才剛見到幾個銅板子,我這白花花的銀子都沒看到,就有人來搶。”

這“有人”,自然是張家的人。老太傅和魏成玄也曾聽說過。

“不光搶,還無比蠻橫。

你道我能怎麼辦?

隻能想了法兒地找靠山。

這不拉了簡竹樓安九爺的大旗當虎旗。總算叫我渡過那難關。

可有了豬下水,總有人惦記,有人眼紅,我總不能一直拿著安九爺的名頭,安九爺能護我一時,能護我一世麼?”

聞老太傅垂眸……自然,不能。

“一個豬下水,分量太輕。

我想著,我得再給這個家加點分量。

老天爺保佑,叫我琢磨出了英雄酒。

終於得了當今聖上的讚賞,我想著,這下總能夠安穩一些了吧?

不。

惦記我的人,更多了。

我想,還是不夠分量啊。

我再琢磨,有了那果酒甜釀。

事情到這裡,我總可以在這淮安城裡有個落腳處了吧?

我以為是這樣,但不,惦記我的還是惦記我,從前不惦記我的,現在惦記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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