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鳳丫被她爹牽著,走幾步,她緩緩抬起頭:
“爹,你哭了?”
高大壯碩的漢子,肩膀微微一顫,僵硬地回道:“看錯了,爹是大人,咋會哭。”
“爹,你哭吧,我知道,你心裡明白的很。”
“爹沒哭。”
“爹,你哭,我不笑話你,謝九刀也不會說出去,”女子側頭,問身後跟著的謝九刀:“對吧,九刀?”
後者“嗯”了一聲。
“爹真沒哭……”
“爹,你眼圈都紅了,沒事,哭又不丟人……”
“真沒……”
“爹,你哭吧……”
“爹不哭……”
“哭吧哭吧,沒事兒。”
“爹不……嗚嗚嗚……”壯碩的粗漢,嗚咽起來,好久好久,才擦乾了淚,瞪著還紅兮兮的牛眼,一低頭,甕聲道:“你回去可不許跟你阿娘說啊。”
“……”連鳳丫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終於明白過來,狠狠一點頭:“嗯!不說!”
“你娘這輩子跟著我吃苦,前半輩子過得夠苦了。
可再苦,也還有我擋風遮雨。
要是叫她知道,我這堂堂七尺男兒哭了,你娘心裡會更沒有著落。
家裡的頂梁柱都哭了,她不得更害怕……好吧,家裡的頂梁柱現在是你……”
往家走的一路上,連大山絮絮叨叨說了好多話。
好像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連鳳丫卻聽得仔細。
“爹隻是不知道,連……老爺子他作甚就要阻攔咱們一家子進京去?
還是其實是要阻攔咱們家竹心進京趕考?就是這般看不得咱這一家子過得好?”
連鳳丫也覺得奇怪,怎麼就要阻攔他們一家子進京?……能夠想到的,也就是連竹心了。
不讓他們一家子進京,是為了不願意連竹心進京趕考。這也是她此刻能夠想到的。
“可竹心也是他的孫子啊!咋就能夠偏心成這樣!”
連大山氣得胸口起伏不定。
回到家中後,萬氏焦急的來問情況,連大山也並沒有隱瞞,聽得萬氏氣不打一處來:
“咋滴,是不想咱家竹心進京趕考,考取功名吧。”
……
一夜過後
連鳳丫以為事情塵埃落定時,又過了好幾天。
連家老宅又來人,說得動之以情,隻希望一家子人團團圓圓。
隻是有了之前那一次連老爺子裝病的事情,連大山一家子都冷著臉對連家老宅來的人,沒有一個好臉色。
臨出發之前的那一天,連老爺子親自上門來,說是想留著連大山在家裡儘孝。
被萬氏一句:“咱們大山,是姓連,隻是這個連,和老宅的連,不是一個字兒了。族譜裡可不早就除名了。”
連老爺子難得的竟然沒有生氣,至死苦口婆心,勸說連大山留下,享父子天倫之樂。
自然,這件事再無可能,他灰頭土臉的離去的。
隻是離去之前,回頭看了一眼,連鳳丫在那渾濁的老眼中,看到了一絲不甘心。
她微微垂眸斂目,唇邊冷笑更深……就這般不願意他們大房一家子出人頭地呐?
……
翌日
連鳳丫家裡三輛馬車,兩輛坐人,一輛放了家當。
安九爺親自來送的。
之前那些籌備的半月裡,有搗亂來的連家老宅人,也有道彆賀喜來的各路朋友,自然,安九爺是最特殊那一個。
兩邊交接之後,又製定了她離開京城之後,兩人的合作新方案。
總之是,忙得腳不沾地,總算把離去後的事情,都安排妥當了。
出了淮安城,三輛馬車悠悠地駛遠。
直到看不到那影子,安九爺才領著手下的人,轉身回去。
又命人抓了一隻信鴿來,信紙塞進信筒子裡,綁在了鴿子腳上,大掌一送,潔白的鴿子,撲棱著翅膀,飛去了遠方。
“京城居,大不易。且盼她披荊斬棘一路安順吧。”安九爺站在院子中,望了望碧璽一般純澈的天空,無聲地輕歎了一聲,轉身,默然回屋……誰的選擇,誰的命。
將來……將來又會是怎樣?
“小小的淮安藏不住她的野心,那樣的京都……又有幾人,翻雲覆雨等閒間?唉……命也,運也,凶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