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事是小,我家微蓮的名聲當如何?”
老爺子原本也和老太太一般想法。
他沈家的微蓮,胸懷如男兒,寬廣如斯,
做事更是有男兒心胸,大義。
二丫頭,始終是他心中的驕傲。
但從外間回到沈家,在此之前,正巧遇見了五城兵馬司裡任職的好友。
好友拉住他,隻給他說了一句話:
“你們家的那位千金,不得了。”
他還奇怪,“我們家微蓮向來是好的,天下人都知曉,沈家微蓮,才情出眾,名動天下。”
這話吹的,但沈微蓮就是沈老爺子心中的驕傲。
他並不覺得如何。
那位好友卻搖搖頭:
“我說的是你家剛剛認祖歸宗的那一位。”
好友又說了城門樓子的事情,把城門樓子發生的事情,挑揀著說了一遍,又說溫泉莊子上的事情,卻說的有些隱晦。
待他要細問,好友揮揮手:“回頭再說罷,我此時有公務在身。”
雖然好友沒有說清楚,但從好友嘴裡透露出來的一些事情,也足以讓沈老爺子這個在朝堂之上混跡幾十年依然屹立不倒的老狐狸,悟出來了什麼。
到底是老狐狸,幾番琢磨之下,似乎想出來七七八八。
這會兒趕回來,卻聽到後宅出事了,
沈老爺子慶幸自己回來的早,不然讓人老太太心疼二丫頭的心,還有那性子,隻怕大丫頭免不得要吃掛落。倒不是心疼大丫頭,到底並不是長在自己跟前兒的人,隻是如今這丫頭聖眷正盛,這今後如何暫且再說罷,
“芸娘,我知道你心疼二丫頭。
但有些事情,確實你並不知情。”
沈老太爺此刻想到那位好友那些話,頭皮都有些發麻:
“你可知,天家對那丫頭十分厚愛?”
老夫人不以為意:“不過是賞賜了一個縣主之名,誰都知道,這縣主之名,有名無實。”
“那你可還記得,上一回,天家一日三笑,是什麼時候?”
老太太仔細回想,天家若是眾目睽睽之下一日三次開懷大笑,那這事情是要被記載入冊的,而他們這些公卿之家,自然也會多關注。
你不知天家為何發笑,怎知道天家喜惡呢?
雖說,揣度聖意是大罪。
但這種事情,各家揣著明白當糊塗,誰也不會在這種事情上落文章罷。
“記不得了吧?”沈老爺子說道:“今日,天家一日三次開懷大笑,你可知,那時,誰陪在他的身畔?”
老夫人心中鼓動起一個念想,麵色變得古怪:“不會是……”
“是,就是我家的大丫頭。”
老爺子說完,滿意地看到老夫人眼角還掛著眼淚,卻張著嘴巴,那模樣,著實滑稽,老爺子沒有取笑,老夫人現如今這個模樣,就和之前他那好友告訴自己時,自己的反應也是一模一樣。
“可我家二丫頭今天受的委屈……”
“我原先也和你一個想法。
可你知道,城門樓子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沈老爺子神色淡了些:
“我原先也覺得微蓮慷慨就義的舉動,定然一時被傳為佳話。”
“是,微蓮那丫頭做的事情,當被傳為佳話。”
沈老爺子搖搖頭,又把從好友那兒聽來的,城門樓子口發生的事情說給沈老夫人聽。
“你去把微蓮叫過來。”
老爺子道。
沈老夫人去了院門前,叫藍嬤嬤去請人來。
不多時,
沈微蓮施施然被請到老太太的居所。
沒成想,老爺子也在。
她對著老夫人老爺子一禮:“微蓮給祖父祖母請安。”
沈老爺子說道:“今日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說著,老眸落在沈微蓮的臉上,眯了眯:
“你是不是覺得委屈?”
“微蓮不敢覺得委屈。”
不敢,而不是不委屈。
“這麼看來,你是還沒意識到,自己做錯哪裡了?”
沈微蓮聞言,猛地一抬頭,雙目露出倔色:
“鎮北軍殘部歸京,微蓮擺下接風洗塵宴,又贈銀子。是好意賑濟,微蓮不知,錯在哪裡,請祖父教微蓮!”
“我聽聞,你口口聲聲喊那些殘兵老將為英雄,口呼英雄,做的卻是施舍英雄的事情麼!”
沈微蓮眼皮子一跳。
她心中劃過什麼,腦海中浮現出那支殘兵老將的軍隊,每個人臉上,異常沉默的神色。
“本是刀尖舔血,用自己血汗之軀,驅走外敵,本是沙場馳騁的兒郎,
殺敵萬千,最終卻落個殘的殘,老的老。
歸京本是他們無奈的選擇,那樣的兒郎,哪個不想沙場之上,建功立業?
城門開,他們入城來,你施粥,贈銀,不是對英雄的尊重,對他們這些刀劍飲血的將士們的敬仰。
隻怕,當時若不是彆無選擇,若不是那些人老的老,殘的殘,當時就會砸了你的粥碗!”
唰——!
沈微蓮臉色驟白!
嬌軀晃了晃,腳下一個趔趄,倒退了兩步,堪堪站穩。
她終於知道,為什麼那村姑區區一杯酒,就收買了人心!
眼底一絲瘋狂,這瘋狂是不甘,不甘居然敗在一個村姑之下!
“現在,你可知道錯在哪兒?”沈老爺子問道。
沈微蓮垂著頭,額發垂落下來,遮下一片陰影。
“微蓮,知錯。”這區區四個字,幾乎是從後槽牙裡,蹦出來。
那袖中白嫩修長的手指,骨節捏得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