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蓁拆開信封,拿出裡麵的信。
沈東這次的信很厚，寫了五張信紙，每張信紙都寫滿。
錢小花雖然識字，但許是上了年紀的緣故,不太愛看跟文字有關的東西：“信上寫了什麼？”
葉蓁攤開信紙：“我挑幾段給你們念。”
她快速瀏覽一遍,越過開頭直接念中間部分：“今日我與周老師離開京都前往雲城,雲城是個很美麗的地方,這裡四季如春，風景如畫。我們的目的地是雲城山寨，不過雲城到處都是山,為此我們在車上度過了十天時光。為了打發時間，我寫下這封信。”
錢小花湊夠過去看一眼：“咱們這裡也是到處都是山。”
葉蓁沒說話,越過前麵一段描寫雲城風景的內容繼續往下念：“今日我們到達雲城山寨，我們需要在這裡建立一個水電站，這個水電站將來會成為當地運轉整個雲城的電力工程。周老師說我已經可以出師了，這次可以單獨進行設計工作，如果設計出符合當地環境使用的水電站,他便在設計名單上加上我的名字。”
錢小花嘀咕出聲：“萬一沈東的設計不符合怎麼辦？”
葉蓁看下一封信：“不符合就不寫他的名字。”
“今天我收到沈北的信,沈北在信上說你們十分關心我的感情狀況。前一段時間周老師的校友曾給我介紹過一個對象，不過我們倆人話不投機，沒能成為革命戰友。我目前沒有結婚的打算，爺爺、奶奶、爸爸還有媽媽暫時不需要擔心我的婚姻問題。”
錢小花冷哼一聲：“我跟你爸隻見過一次，你爸就托人來我家下聘。你們年輕人就是麻煩，講什麼自由戀愛,自由戀愛有什麼好？”
大家的觀念不一樣，葉蓁笑了笑跳過這個問題念最後一張信：“山寨盛產鮮花，我購買了一些鮮花餅寄往長木生產大隊，記得查收。”
“念完了？”
葉蓁嗯一聲，錢小花撣了撣耳朵：“不是有五頁信紙嗎，就寫了這麼些內容？”
“嗯。”
錢小花嘖一聲：“拿信過來我自己看。”
葉蓁把信遞給她，錢小花從第一張開始看，發現沈東寫信特彆流水賬，比如早上幾點起床，
起床後做了什麼，心情如何等等都一一寫在信裡。
也就說，沈東寄來的信雖然很厚，但關鍵內容隻有葉蓁念的那些。
錢小花把信還給葉蓁：“時間不早了我去做午飯，午飯想吃什麼？”
葉蓁知道錢小花在轉移話題，笑著把信放進信封，接話配合錢小花：“前段時間醃製的鹹雞蛋可以吃了，要不幾天中午吃鹵肉飯？”
錢小花叉著腰往外走：“鹵肉飯太麻煩了，吃臘肉蒸飯吧。”
“都可以，您做什麼，我們吃什麼。”
錢小花滿意了：“你去拿水盆倒些熱水出來，臘肉上結了一層灰塵，得用熱水才能洗乾淨。”
葉蓁拿上信，先回屋把信放好，然後去廚房拿出一個水盆，再拿著水盆回屋倒出一盆滾燙的熱水。
“媽，臘肉在哪裡？”
錢小花生怕葉蓁進她的房間：“你站著彆動，我去拿。”
關上房門，拿出鑰匙打開糧食櫃，糧食櫃裡麵擺滿了臘肉，她挑出最小的一塊，顛了顛手上的臘肉，確定這塊臘肉的重量最輕後才把臘肉送到門口。
“洗乾淨後把臘肉切了。”
“知道了。”
臘肉是前段時間做的煙熏臘肉，外表看起來黑乎乎的，其實洗乾淨外麵的灰塵才能看見熏肉的真正顏色。
葉蓁蹲在門口洗臘肉，擦乾淨表麵的灰塵，露出裡麵暗紅色的熏肉。熏肉的肥肉呈現半透明的金黃色，瘦肉則呈現暗紅色。
她把整塊臘肉切成均勻的薄片，然後走進廚房煮飯。
所謂的臘肉蒸飯就是先煮飯，然後在飯熟後往鍋裡加入臘肉、蔬菜，或者根據個人的口味加入雞蛋或者其他豆製品。
葉蓁在煮飯時已經放入鹹雞蛋，所以在飯煮熟後需要撈出鹹雞蛋再放入臘肉。
臘肉的香味醇香綿長，隔好遠的距離都能聞到臘肉的香味。
沈西和趙禮一起走進沈家大院，沈西吸了吸鼻子：“果然是我家在煮臘肉飯。走，我們去廚房看看。”
倆人走向廚房，沈西湊到葉蓁身邊：“媽，我回來了。”
葉蓁回頭看一眼：“趙禮也來了啊。”
她打開鍋蓋，夾出兩塊臘肉，一塊送到沈西嘴邊，一塊送到趙禮嘴邊：“好吃嗎？”
沈西大喇喇坐下：“好吃
，再來一塊。”
趙禮很是拘謹地站立著，嘴巴嘗到鹹鹹的臘肉香味。
過了一會，他看向葉蓁：“好吃。”
每次來沈家他都會產生羨慕的情緒，好羨慕沈西有葉校長這樣的媽媽，如果他也是沈家人就好了。
葉蓁蓋上鍋蓋：“沈西你把灶裡的火拉出來。”
轉頭又使喚趙禮：“趙禮，你去門口拿兩個白菜進來。”
趙禮勾起嘴角，他很喜歡葉校長使喚他幫忙做事情，每當葉校長使喚他時他才能感覺到自己跟沈西是一樣的。
葉蓁打算做涼拌白菜絲，從趙禮手上接過白菜，拿出砧板和菜刀開始切白菜絲。
沈風拉著沈山走進廚房：“媽，小山子餓了，咱家什麼時候吃飯呀？”
葉蓁快速攪拌白菜絲：“快了，再等五分鐘。”
五分鐘後，葉蓁把拌好的白菜絲遞給沈風：“端桌上去。”
她去舀起臘肉蒸飯：“沈西、趙禮，你們兩個人過來給這些鹹雞蛋剝殼。”
沈西和趙禮同時回答：“好。”
中午時分，沈家人加上趙禮落座吃飯，每個人麵前都擺著一大海碗的臘肉蒸飯。
臘肉蒸飯擺在最下麵，上麵用白菜絲和切開的鹹雞蛋做裝飾。
葉蓁攪拌白菜絲，將白菜絲和臘肉飯混合：“趙禮喜歡吃臘肉飯嗎？”
趙禮輕輕嗯一聲，他雖然經常來沈家吃飯，但還是不太適應沈家吃飯時的氛圍。沈家人太熱情了，這讓他有些無所適從。
葉蓁吃一口飯，眉頭快速上揚。
不愧是她煮的臘肉蒸飯，好吃極了。
與此同時，沈北跟趙仁川、趙仁國扛著大包小包的東西進入長木生產大隊，三個人走到分岔路口。
沈北給背上的行李袋換方向：“記住咯，彆跟家裡人說這次遇到的事情，省得他們擔心。”
趙仁川和趙仁國一起點頭，沈北擺了擺手，背著東西走向沈家的方向。
這會是中午時分，各家各戶的煙囪均冒出濃煙，空氣中夾雜著各種燉菜、煮菜、炒菜的味道。
他聞到一股燒焦的飯香味，惹得肚子發出咕咕咕的叫聲。
他急忙加快腳步，想要趕在飯點前到家。
進入沈家大院，他聞到一股臘肉蒸飯的香味：“爺爺、奶奶、媽，我回來了
！”
葉蓁抬起頭：“我好像聽到沈北的聲音了。”
錢小花放下筷子：“再有兩天就過年了，沈北是該回來了。”
沈風跳下凳子，邁著小短腿快速往外跑，不一會從門外傳來他的喊叫聲：“媽，四哥回來了！他帶了好多東西回來！”
葉蓁站起身往外走，沈北扛著兩□□袋的東西，身上的棉衣黑黢黢的，頭上戴的帽子勾出毛線，臟兮兮的臉上掛了彩。
她走過去撫摸沈北的臉：“怎麼受傷了？”
沈北放下東西，嘿嘿笑出聲：“上山時摔了一跤，沒事，都是擦傷。”
葉蓁不信，他臉上的傷口看著像是舊傷，且下巴處的劃痕像是刀傷。
“先回屋。”
葉蓁拎起其中一個□□袋，沈西拎起另外一個□□袋。
錢小花去打熱水，葉蓁從錢小花手上接過毛巾，打濕毛巾後擰乾水，伸手過去給沈北擦臉。
沈北仰起頭，在葉蓁擦到他的下巴時哎喲出聲：“疼，媽輕點。”
葉蓁放輕動作，換洗了三次毛巾才將沈北的臉擦乾淨。
沈西驚呼出聲：“四狗子，你挨揍了？”
葉蓁看向沈北的眼睛，他的右眼有一圈烏青，明顯是被打出來的：“怎麼回事？”
“沒事！”
沈北搓了搓臉，疼得齜牙咧嘴，臉上裝出一副沒事人的樣子說：“真沒事，我一向機靈，怎麼可能挨揍。”
他生硬地轉移話題：“對了，這次我帶了好東西回來。”
他拉過一個□□袋，打開□□袋拿出意見白藍相間的衣服：“這是南鄉最新潮的海軍衫。三狗子，你知道什麼是海軍衫不？”
葉蓁配合沈北轉移話題：“四兒子，你彆吊我們的胃口了，趕緊給我們說說海軍衫是什麼東西。”
沈北拉過凳子坐下：“咱們國家有空軍、陸軍以及海軍，這些海軍衫就是海軍穿的衣裳。”
他拉過沈風，把衣服套到沈風身上：“五狗子太胖了。”
沈風挺直腰杆子：“我才不胖，媽說我這叫結實有肉。”
沈西嘲笑他：“結實有肉就是胖的意思。”
沈風看向葉蓁，葉蓁揉了揉他的腦袋：“彆聽你哥瞎說，媽不覺得你胖。”
沈風得意地朝沈西抬下巴：“聽到沒有，媽說她不覺
得我胖。”
沈西伸手去戳沈風的肚子：“你看看你的肚子，大海哥媳婦懷孩子時都沒有你這個肚子大。”
沈風使勁憋氣，揉肚子迅速癟下去。
不過他隻堅持了幾秒鐘就不行了，吐出一口氣，同時肉肚子快速膨脹。
眾人哈哈笑出聲。
沈風漲紅臉：“不許笑！我決定明天開始跑步。”
沈山移動到沈風旁邊：“五哥加油，五哥是最瘦的。”
眾人再次爆笑。
沈風捂住沈山的嘴巴：“小山子啊，下次不用這樣誇五哥，不然五哥會被他們笑死。”
沈山笑眯眼：“可是五哥不是喜歡小山子這樣誇你嗎？”
沈風壓低聲音：“咱們私底下說，知道嗎？”
沈山重重點頭，實現落到海軍衫上：“四哥，我也想穿這個衣服。”
葉蓁找出一件海軍衫，朝沈山招手，等沈山移過去後抱起沈山，給沈山穿上海軍衫：“我們小山子絕對是長木生產大隊最俊的男孩子。”
沈山再次笑眯眼：“真的嗎？”
葉蓁親他一口：“當然。”
沈山伸手去拉沈風：“五哥第一俊，我第二俊。”
錢小花翻了個白眼：“五狗子第一不要臉，你第二不要臉。”
沈山才不聽錢小花的，拉著沈風小聲說：“五哥，我們出去玩吧，我想出去玩。”
錢小花又哼哼說：“彆以為我們不知道你想出去顯擺新衣裳。”
葉蓁笑彎腰，小山子的性格跟沈西非常像，跟沈西一樣非常臭美。
沈風抱起沈山：“奶，我們不是顯擺，我們是給四哥打廣告。是吧四哥？”
沈北推開沈風的胖臉：“你說是就是吧。”
沈風撅起嘴巴，抱著沈山往外走。
葉蓁拉沈山的移動小車子跟出去，母子三人沿著小路一直走，走到大廣場時才放慢腳步。
沈山疑惑問：“為什麼沒有人看我？”
葉蓁心想因為路上沒有人，不過這話不能跟沈山說：“再等等。”
葉蓁抱沈山進車子，拉著他慢悠悠往前走。
過一段時間，漸漸有人來到曬穀場，這些人到達曬穀場時一眼就看到如同雕塑一般的母子三人。
“葉校長，您在這看什麼？”
葉蓁揉了揉發僵的脖子，心想她在陪孩子顯擺：
“沒看什麼，你吃過飯了？”
“吃了，您吃了嗎？”
“我們也吃了。”
寒暄幾句，葉蓁故意扯了扯沈山身上的衣服：“小山子彆流口水啊，這可是你哥從南鄉帶回來的最新潮的海軍衫。”
重點突出最新潮三個字。
這話一出，周圍的人都看向他們。
有人問：“沈北回來了？”
“嗯，剛到家。”
“葉校長，你剛才說這是沈北從南鄉帶回來的最新潮的海，海……”
後麵的沒記住。
葉蓁接上話：“海軍衫，聽沈北說南鄉最近特彆流行這種海軍衫。”
沈風跟沈山站成一排，倆人昂首挺胸站立，任由周圍的人打量自己。
沈風嘚瑟問：“你們知道什麼是海軍衫不？”
眾人搖頭，這時候沈風借用沈西剛才的話嘚瑟說：“咱們國家有空軍、海軍、陸軍，海軍衫就是海軍穿的衣裳。”
眾人恍然，全都眼熱地看著沈風。
沈風又說：“隻有海軍才能穿海軍衫。”
葉蓁按下他的腦袋：“彆聽他瞎說，他身上穿的衣服雖然叫海軍衫，不過跟人家海軍穿的不是同一種海軍衫。”
有人就說：“那也是海軍衫！”
有人著急問：“葉校長，你家沈北這回帶了多少海軍衫回來，賣嗎？”
沈風搶話：“賣！我哥帶了好多海軍衫回來，你們要是想買海軍衫可以去我家找我四哥。”
這話一出，一群人坐不住了。
“海軍衫”三個字迅速飆升，一躍成為長木生產大隊話題榜的榜一。
生產大隊最潮流的小夥子們迅速往沈家、大隊長家以及趙仁國三人家跑，搶著要購買他們帶回來的海軍衫。
這個時候的小夥子都有軍人情節，他們喜歡軍人穿的解放鞋，喜歡軍人穿的綠軍裝，喜歡軍人用的水壺。
他們以用軍人用的東西為榮耀。
高明本來打算吃過午飯後回高木生產大隊，現在他不走了，他要去葉校長家買海軍才能穿的海軍衫。
他個子小，加上靈活，很快擠入人群中。
“海軍衫多少錢一件？”
“三塊錢一件，五塊錢兩件。”
“我要三件。”
“一共是八塊錢。”
“這裡是八塊錢。”
八塊錢是高明在勤工助學部
工作一整個寒假的一半工資，雖然給錢的時候很心疼，但當他拿到海軍衫時他覺得非常滿足。
這是他用自己的錢買到的衣服！
高明鑽出人群，因為擔心彆人搶劫海軍衫將海軍衫藏進衣服裡麵，知道回到家才拿出海軍衫。
高明關上門：“阿叔，阿嬸，我在葉校長家買到好東西。”
他拿出海軍衫。
高狗兒伸手去摸海軍衫，被二丫拍打手背：“你的手臟兮兮的不許摸，趕緊去把手洗乾淨了再來摸。”
高狗兒一點都不生氣，他覺得二丫說的對。
他快步往外走，打出半桶水使勁搓洗雙手，洗了近五遍才走進屋。
他伸手去摸海軍衫：“小明啊，這個海軍衫有什麼名堂？”
高明哪裡知道海軍衫有什麼名堂，不過他聽到沈風說的話，因此照搬沈風當時的話：“你們知道海軍不？”
高狗兒和二丫同時搖頭，高明繼續說：“我們國家不僅有空軍、陸軍還有海軍，海軍也是軍人的一種。”
高狗兒和二丫同時露出‘敬仰’的表情。
“海軍衫就是軍人穿的衣裳。”
高狗兒咳嗽出聲：“咱家買到軍人穿的衣裳？”
高明重重點頭：“葉校長的兒子從外麵帶回來的，好多人去葉校長家買衣裳，我差點買不到。”
二丫隻關心一件事：“多少錢一件？”
高明露出肉疼的表情：“五塊錢兩件，三塊錢一件。”
二丫差點跌倒：“多少？”
高狗兒扶住二丫：“你穩重點！這可是海軍衫，不管花多少錢都值得！”
高明也是這樣想的：“我一共買了三件，花了八塊錢。阿叔、阿嬸，今年過年我們一起穿新衣裳。”
高狗兒激動得臉都紅了，活了這麼大年紀，他從來沒穿過新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