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知沈山真相對他真的好嗎？
宋聲忍不住這樣想。
沈山現在有待他如親子的父母,有待他跟親兄弟一般的兄弟姐妹，他雖然不是沈家的孩子，但沈家人都把他當沈家人。
思考片刻，他以開玩笑的口吻說：“小山子啊,聽說你不是沈家的孩子。”
說完這句話,他仔細觀察沈山的表情,發現沈山的臉上毫無變化。
他忽然就納悶了,這孩子是聽不懂他的話，還是故作老成。
他又說了一句：“我發現你跟沈家人長的都不像。”
他繼續觀察沈山，發現沈山臉上還是沒有變化,既不驚訝也沒有好奇。
他忍不住問：“你是怎麼想的？”
沈山抬頭看向宋聲：“宋叔叔你好好笑哦，大姨他們都說我長得特彆像媽媽,跟媽媽簡直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宋聲心想，你跟葉校長一點都不像！
沈山歎息一口氣：“我也經常懷疑五哥不是老沈家的孩子。老沈家都是苗條人，隻有五哥長得壯實。要不是奶說媽媽當時是在家裡生的五哥，我都要懷疑有人把我五哥換了。”
宋聲一口氣梗在胸口咽不下去：“我覺得沈風跟葉校長挺像。”
沈山看向宋聲的眼睛，懷疑宋聲眼睛出現問題：“宋叔叔你是不是近視？”
“怎麼說？”
“我媽媽說近視的人看不清楚東西,一米外男女不分,五米外人狗不分。”
宋聲沒聽懂：“什麼意思？”
沈山含蓄說：“我媽長得那麼好看，怎麼可能跟五哥長得像。”
宋聲這回聽懂了，沈山這是說他眼瞎。
心想眼瞎的不是他，應該是沈山才對。
葉校長以前可不好看，前段時間遇見葉校長時她跟沈風一樣壯實，倆人的臉型完全一模一樣。
不過是一段時間沒見,葉校長突然變好看了，不知道是吃了藥還是抹了什麼好東西。
當然了，這話不能跟沈山說。
聊到這裡，宋聲發現沈山特彆執拗，對於自己認準的事情，不管彆人怎麼說他都不會聽。
宋聲暗想這會兒即使跟沈山說他不是沈家的孩子，他肯定不會相信。
他看向沈山：“小山子啊，你想去京都生活嗎
？”
沈山移動輪椅滑向飯桌，從飯桌拿起自己的水杯喝一杯水，擦了擦嘴角才說：“想，不過我媽說咱家現在沒有去京都生活的條件，如果我們想去京都生活得憑自己的本事去。就像我大哥和二哥，我大哥和二哥就是憑自己的本事去的京都。”
“我要向大哥和二哥學習，以後考京都的大學，爭取留在京都工作。”
這話沒辦法往下聊了，宋聲鬱悶極了，他想象中的對話不是這樣的！
他以為沈山會說：“想！你能帶我去京都嗎？”
他順勢說出沈山的身世，叔侄倆抱頭痛哭，互相訴說這些年的不容易。
沈山沒看出宋聲的鬱悶，自顧自往下說：“宋叔叔，你們京都的學生成績好嗎？一個班有多少人考一百分？還有，你們京都能接收外地的跳級生嗎？”
“為什麼問這個？”
沈山特彆驕傲說：“我每次考試都能考一百分，所以我想跳級去京都上學。”
宋聲心裡又是驕傲又是鬱悶，驕傲的是沈山是宋家的孩子，鬱悶的是這個孩子太聰明了，襯得他這個做叔叔的特彆蠢笨。
“可以，如果你想去京都上學，我能幫你。”
沈山擺了擺手：“不著急，我現在還小，等我再大幾歲，我再去。”
宋聲忽然懷疑沈山的年紀：“小山子你今年幾歲了？”
沈山蹙起眉頭：“我是一九六七年出生的，虛歲七歲，足歲才六歲，唉，我應該早點出生。”
宋聲臉色古怪地看沈山一眼，早出生、晚出生這事你沒辦法決定。
沈山移動輪椅轉身，麵對麵跟宋聲說話：“宋叔叔，你剛才不是說要跟我聊天嗎，你想跟我聊什麼？”
宋聲瞬間變了臉色，差點忘了正事！
“小山子，我現在要跟你說一件很嚴肅的事，這事事關你的身世。”
沈山點頭，宋聲嚴肅說：“你不是沈家的孩子，你的爸爸叫宋野，是我的三堂哥，你是我們宋家的孩子，你應該喊我叔叔。”
沈山先是錯愕，然後是憤怒：“騙人！哼，我可不是三歲小孩子，你彆想騙我。”
他移動輪椅往外走：“我不要跟你說話了，我要去找媽媽。”
沈山移動論語迅速往外滑，輪椅滑的不算快，很快被
宋聲捉住椅背。
“站住。我沒有騙你，你真的是宋家的孩子。當年你父母遇難，不得已將你托付給葉校長，你是我們宋家人，如果你爸媽還在的話，你的名字應該叫宋山。”
沈山舉起左右捂耳朵：“我不聽，我不聽，你是騙子！”
沈風小聲說：“媽，小山子哭了。”
葉蓁沉下臉：“走，我們回去。”
葉蓁大跨步走進屋，沈山看到葉蓁頓時委屈哭了：“嗚嗚嗚，媽媽，宋叔叔說我不是沈家的孩子，他要帶我走，我不要跟他走！”
葉蓁走過去抱起沈山，輕輕拍打他的後背：“媽媽在呢，媽媽保證小山子永遠是沈家的孩子。”
宋聲忍不住說：“葉校長，沈山他是三堂哥唯一的孩子，他得認祖歸宗。”
葉蓁生氣了，問他：“然後呢？然後跟你回去過寄人籬下、沒有爹疼沒有娘愛的苦日子嗎？”
“怎麼會沒有人疼，我們宋家有的是人！”
葉蓁懟他：“可是你們都不是宋野，不是小山子的父母。”
宋聲氣得大喘氣：“你這是不願意讓小山子認祖歸宗。”
“我沒有這個意思，我隻是質疑你的決定。你說要帶小山子回去認祖歸宗，可是你能保證你們宋家人都能真心接納小山子嗎？”
“怎麼不能？小山子是我們宋家的孩子，我們都期待他回宋家。”
葉蓁不想跟他掰扯這些沒營養的事：“你跟我說這個沒用，我們家尊重孩子的意願，沈山若是不願意跟你走，我絕對不會讓你帶他走。”
沈山哭出一臉的眼淚，這會兒眨巴著眼睛問：“媽，我不是你的孩子嗎？”
葉蓁給他擦乾淨臉：“你永遠是媽媽的孩子，不過你的親生父母確實另有其人。小山子啊，你想知道你的身世嗎？”
“我不想知道。”
雖然沈山說不想知道，葉蓁還是跟他說起他的身世。
從沈山的出生說起，詳細跟他說明他的身世：“就這樣，你成為了我們沈家的孩子。”
沈山又哭了：“可是大姨說我跟媽媽長得一模一樣呀。”
葉蓁撫摸他的後背，安撫他：“不哭，不哭哦，小山子永遠是媽媽的乖孩子。”
沈山哭得直打嗝，沈風也去哄他：“小山子，你永遠
是我沈風的弟弟。”
沈山哭得更大聲了，他還說五哥不是沈家的孩子，原來他才不是沈家的孩子。
宋聲想要跟沈山說話，葉蓁往後退兩步：“宋聲同誌，我希望你能重新考慮帶小山子回去的事。”
沈山大聲喊：“我不要跟他走。”
宋聲知道今天是帶不走沈山了：“今天打擾了，我改天再來。”
他得回去給大伯寫信，詢問大伯對沈山的安排。
宋聲離開沈家，在他離開的瞬間沈山擦乾淨眼淚，委屈巴巴地抱緊葉蓁的脖子：“媽，你彆送我走，我以後乖乖的，再也不跟五哥一起給家裡搗亂了。”
沈風走過去拍他的屁股：“你說話就說話，彆拿我說事！”
葉蓁抱著沈風坐下：“小山子看媽媽。”
沈山抬頭看葉蓁。
倆人四目相對，葉蓁撫摸著沈山的頭發說：“你雖然不是媽媽親生的，但在媽媽心中你永遠是媽媽的孩子。所以媽媽永遠不會送你走，除非你自己想走。”
葉蓁輕輕撫摸沈山的眼睛：“不哭了啊，眼睛都哭腫了。眼睛疼不疼？”
沈山吸了吸鼻子：“疼。”
沈山被葉蓁的話安撫了，抱緊葉蓁的脖子跟她緊緊相貼：“我永遠不走，我不要去京都了。”
葉蓁心疼壞了，小山子一向乖巧，除了小時候哭過幾回，長大後從來沒有今天這樣嚎啕大哭過。
但沈山確實不是沈家的孩子，她隻能保證待沈山如親生兒子，卻不能保證不讓宋家人帶他離開。
宋聲今天是離開了，但他肯定不會放棄，說不定過幾天又會過來搶沈山。
葉蓁輕輕拍打沈山的後背，沈山哭累了，漸漸睡了過去。
沈山可能是沒有安全感，雙手死死捉住葉蓁的衣領，即使睡著了也沒有鬆開。
葉蓁送沈山回屋，把他送到床上。
沈山瞬間驚醒，抽噎著喊：“媽媽彆走。”
葉蓁心酸不已，爬上床抱住沈山：“媽媽不走，媽媽在這裡陪小山子。”
沈山在迷迷糊糊中又睡了過去，右手緊緊捉著葉蓁的手，嘴巴小聲念叨著：“媽媽彆走……我不走……我是沈家的孩子……”
葉蓁以為宋聲會在第二天或者第三天來沈家。
沈家人每天都擔心宋聲過來帶走
沈山，等了一個星期不見他過來，又等了一個星期還是不見他過來。
然而宋聲沒有來，他像是失蹤了一樣，再也沒有來沈家。
葉蓁不放心沈山一個人在家，囑咐沈風在家裡陪弟弟。
沈風到哪都帶上沈山，即使去看試驗田也會帶上沈山一起去。
時間過得很快，秋天在等待中結束，冬天來了。
這時候宋聲還是沒有來沈家。
葉蓁不能每天守著沈山，她得去安排養殖場的工作。
沈北前兩年帶回來的雜種豬在工作人員的用心培育下繁殖迅速，現在養殖場有近十萬頭豬，能出欄的豬有三萬多頭。
葉蓁最近要跟養殖場的工作人員一起製作火腿和煙熏肉。
四百多斤的大肥豬們被趕出豬圈，三萬多頭豬一起出欄可謂是聲勢浩大，在遠遠的地方都能聽到這裡的豬叫聲。
葉蓁加快腳步：“配方都是定好了的，一會分兩組工作，一組負責製作火腿，一組負責製作煙熏肉。”
趙仁成記下葉蓁的話：“校長，李慧玲組長提出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她說火腿的製作時間長，咱們這裡沒有製作火腿的天然洞穴，想問你醃製火腿後要將火腿運去哪裡風乾？”
葉蓁早就想好地方：“地窖，暖棚那邊的地窖都是現成的，剛好可以用來風乾火腿。”
趙仁成再次記下葉蓁的話：“沒有問題了。”
倆人繼續往前走，很快到達養豬場。
養豬場是一座山，雜種豬用放養的方式養殖，頭三個月由人工飼養，三個月後再將雜種豬投放到山上。
這些豬每天都在山上奔跑，肉質非常緊實，肥瘦比例更是比一般飼養的豬更好。
葉蓁走過去問：“開始了嗎？”
李慧玲回頭：“還沒有，殺豬師傅在磨刀。”
葉蓁往前走，隻見三萬多頭豬被關押起來，十幾頭豬被綁在架子上，架子旁邊搭了二十來個灶台，灶台上麵架著大鐵鍋。
“今天能殺多少頭豬？”
李慧玲頭一次組織殺豬，心裡很是忐忑：“估計隻能殺一千多頭，咱們生產大隊隻有十個殺豬師傅。”
葉蓁在心裡計算，一天殺一千多頭，十天才殺完一萬多頭。
“太慢了，找人去隔壁生產
大隊借殺豬師傅。”
“借多少個？”
葉蓁看向豬群：“儘量在兩天內完成所有殺豬工作，你看著辦。”
李慧玲小跑著離開，她得去跟負責養殖場的趙會計商量借人的事。
十把殺豬刀在火光的照射下反射出淡黃色的光芒，這會是淩晨三點多鐘，不知道哪一輩傳下來的規矩，殺豬師傅隻在淩晨兩點多到淩晨四點多殺豬。
不過長木生產大隊殺豬的任務重，若是講究殺豬時辰的話可能半年也殺不完三萬多頭豬，因此殺豬師傅需要從淩晨開始工作，直到把任務完成了才能下班。
葉蓁不敢看師傅殺豬，在師傅開始殺豬時轉過身離開。
不一會，前方響起淒厲的豬叫聲，給昏暗的環境增添了些許恐怖的氣氛。
葉蓁聽了一個早上的豬叫聲，充分理解‘殺豬一樣的叫聲’七個字的真正含義。
第一批殺好的豬被送往加工車間，在這裡工作人員會將豬肉分塊醃製，豬大腿會被製成火腿，五花肉會被製成煙熏肉，剩下的豬下水和豬頭則被製成香腸或者鹵肉。
火腿需要花時間慢慢風乾，煙熏肉製作方式相對來說比較簡單，隻需要三個步驟，第一個步驟是進行醃製，第二個步驟是進行發酵，第三個步驟是進行煙熏。
半個月後煙熏肉製作完成，長木學院的銷售小組將煙熏肉送往各大省市。
南鄉，望鄉供銷社。
李亮是望鄉供銷社的工作人員，前兩天供銷社收到五千多斤煙熏肉，除去運往鋼鐵廠、製衣廠以及製鞋廠的三千多斤，供銷社還剩下兩千多斤煙熏肉。
今天剛好是發工資的日子，李亮買下一條煙熏肉。
一條煙熏肉有五斤多重，花去他半個月的工資。
不過想到家裡人看到煙熏肉時露出的笑臉，他覺得買值了，沒有什麼比家裡人的開心更重要。
他用報紙把煙熏肉包好，將煙熏肉塞進衣服裡麵，走出供銷社立刻奔跑起來，擔心有人半路搶肉。
他很快回到家門口，喘著氣拿出鑰匙開門。
他媳婦和父母還沒有下班，幾個孩子也在學校沒有放學。
他拿出煙熏肉，咬牙切下巴掌大小的煙熏肉。
這塊煙熏肉足足花了半個月的工資，必須省著吃
。
他把煙熏肉清洗乾淨，然後切成片，加上鹹菜一起蒸。
生怕鄰居聞到肉味，他用布包裹整個鍋蓋，關緊門窗，不讓肉味飄散出去。
傍晚時分，李亮的幾個孩子放學回家。
“關門，趕緊關門。”
李亮大聲喊，幾個孩子看向他，大兒子問：“爸，為什麼要關門，咱家買肉了？”
李亮衝過去關上門，壓低聲音說：“嗯，咱家今晚吃肉！”
幾個孩子頓時睜大眼睛，歡喜地蹦蹦跳跳起來。
李亮有心給幾個孩子賣弄一下自己做的蒸肉，掀開毛巾的衣角，露出一個口子：“你們來。”
幾個孩子輪流湊過去聞味道，大兒子興奮說：“好香啊！是臘肉的香味！”
兩個閨女紛紛點頭：“爸，咱家哪裡來的臘肉？”
李亮挺起胸膛：“我買了，足足花了半個月工資。”
小兒子吸溜口水：“爸，你買肉這事我媽知道嗎？”
李亮不說話了，這事還沒有請示媳婦，不知道一會媳婦回來了會不會罵他敗家。
不一會，李亮的父母和媳婦一起回來了。
李亮衝過去關門，幾個孩子嘰嘰喳喳跟爺爺奶奶說話：“爺爺，奶奶，咱家今晚吃肉，我爸在供銷社買的肉。”
“我剛才問過，那肉可香了，比上個月吃的紅燒肉還要香。”
李亮趕緊給他們解釋：“前兩天供銷社來了一批煙熏肉，特彆便宜，一斤隻賣三塊錢。供銷社好些領導都是五十斤、一百斤地買，我怕肉被他們搶光，一下子買了五斤。”
李亮媳婦心疼得厲害：“那不得花十多二十塊錢？”
李亮不敢看媳婦的臉色：“我們內部工作人員有優惠，一共隻花了十五塊錢。”
“飯菜都煮好了，趕緊趁熱吃飯。”
李亮主動端出飯菜，熏肉蒸鹹菜端出來的瞬間散發出濃鬱的肉香味，整個屋子都是熏肉的香味。
李家人全都咽了咽口水。
李亮給父母一人夾一塊肉，然後給媳婦加一塊肉，最後給幾個孩子一人夾一塊肉。
因為煙熏肉用的是五花肉，五花肉油脂足，跟鹹菜一起蒸使得鹹菜沾上油腥子，整個菜盤油汪汪的能反光。
大兒子迅速扒飯：“吃著比聞著還要香！”
小兒子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