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左邊偏一點,不對,太偏了,往右邊再偏回來一點。”
葉蓁停下動作,扭頭看向錢小花:“媽,到底要偏多少?”
今天是年三十,因為今年長木生產大隊賺得盆滿缽盤,因此長木生產大隊家家戶戶均分到不少錢。
拿沈家舉例子,沈家的葉蓁、沈西、沈北都屬於長木學院編製內員工,因此他們可以按人頭參與分紅。
葉蓁因為是大股東,一共拿到八千多塊錢,拿到分紅的當天晚上可謂是一夜暴富。
以前長木生產大隊貧窮、落後,人們最大的期盼是可以吃飽飯,可以不餓肚子。
但現在的長木生產大隊擺脫貧窮與落後,人們有錢了。
這時候人們的期盼不再是吃飽飯,而是追求更高層次的精神需求,因此今年的春節慶祝活動比往年更加隆重。
前幾天大隊長發下通知,要求長木生產大隊的家家戶戶在年三十晚上貼對聯、掛上紅燈籠,歡歡喜喜迎接新年。
葉蓁把紅燈籠從學校帶回來,剛到家就被錢小花喊住,這會兒跟錢小花一起掛紅燈籠。
她身高偏矮,需要踩上梯子才能把紅燈籠掛到屋簷下。
“我哪裡知道要偏多少,反正就是要再往右邊偏一點點。”
錢小花一會還要去準備年夜飯,催促葉蓁:“你彆不動啊,趕緊把紅燈籠掛上去。”
葉蓁搖了搖發麻的右手,轉過身繼續掛紅燈籠:“這回要偏左邊還是右邊。”
“往右邊挪五厘米。”
“不對!挪五厘米,五厘米!往左邊挪回來一點。”
“好,停,我看一眼。”
“不對,直線沒對齊,還得再往左邊挪一厘米。”
葉蓁放下紅燈籠:“媽,你去拿兩根棍子過來。”
“要棍子做什麼?”
“您去拿過來,我有用。”
錢小花小聲嘀咕葉蓁事兒多,嘀咕完轉身走向門口,去門口那邊拿棍子。
錢小花左右看了看,在門口撿起兩根手臂粗細的木棍,抱著木棍走回門口:“這兩根棍子行不行?”
“是棍子就行。”
葉蓁朝錢小花伸手,接過棍子後單手抱住棍子,另一隻手把紅燈籠掛到屋簷下。
隨後舉起兩根棍子,一
邊放一根,兩根棍子平行。
葉蓁往後仰,左邊的棍子正好貼著紅燈籠,右邊的棍子稍稍有些偏了。
葉蓁收起右邊的棍子,伸手移動紅燈籠往右邊偏,然後再次舉起棍子:“媽你再看一眼。”
錢小花抬起頭:“這回齊了。”
葉蓁抱著兩根棍子跳下梯子,錢小花追過去問:“為什麼要用兩根棍子比劃?”
葉蓁把棍子放到門邊上:“用棍子比劃可以迅速對齊,就跟畫直線一樣,用尺子比著畫一下子就能畫出直線。”
“看著是比剛才齊,行了就這樣吧,你下來吧。”
葉蓁張開雙手給錢小花看:“媽,我的手全紅了。”
製作紅燈籠的紅紙是一般的紅紙,觸摸到這些紅紙時會導致這些紅紙掉色。
葉蓁因為用手摸了紅燈籠,這會兒雙手沾上紅色的痕跡,短時間內洗不掉。
錢小花心想老二家的真是嬌氣,背著手往廚房那邊走:“多大點事,多洗幾遍手就能洗乾淨了。”
葉蓁倒是不怕洗不乾淨手上的紅色痕跡,隻是一會要準備食材:“不是洗不洗的乾淨的問題,一會我要幫忙準備年夜飯,我手成這樣了您放心讓我摸東西嗎?”
錢小花擰起眉頭,還真不放心:“算了,一會你彆進廚房,我找沈西和沈北過來幫忙剁肉餡。”
錢小花說不讓葉蓁幫忙就不讓葉蓁幫忙,她喊上沈西和沈北,祖孫三人在廚房窩一天,分工合作準備好年三十晚上到開元宵晚上的飯食。
葉蓁找出一把鋤頭,前年在門口的柿子樹下埋下二十五壇酒,一年過去,不知道二十五壇酒壞了幾壇。
沈山移動輪椅跟上葉蓁:“媽,你要去哪裡?”
葉蓁停下腳步,等沈山跟上才繼續往前走:“去挖酒,小山子要不要跟媽媽一起去挖酒呀?”
“要。”
柿子樹掉光葉子,留下光禿禿的樹枝,樹枝上掛滿雪花,被風一吹,雪花簌簌落下。
倆人走到柿子樹下,葉蓁走過去觀察泥土。
藏酒的地方標有標記,在邊沿處種了一拳無葉藤,隻要找到無葉藤就能找到埋在下麵的酒。
葉蓁伸手進雪裡摸索,沈山湊過去看:“能找到嗎?”
葉蓁勾起嘴角:“找到了,你往後麵退一
點點。”
沈山往後退,葉蓁拿過鋤頭,輕輕挖走表層的雪,然後小心翼翼往下挖掘。
“挖到了。”
葉蓁放下鋤頭,伸手進去拿走表層的薄膜,從中拿出一瓶酒,放到鼻子下麵聞了聞。
酒香味濃鬱,這瓶酒沒有壞。
葉蓁心花怒放,拿出二十五瓶酒,挨個聞了聞,二十五瓶酒都好好的,一瓶都沒有壞。
家裡喝酒的人不多,拿三瓶就夠了。
她把另外二十二瓶酒放回地裡,蓋上一層薄膜,小心翼翼掩埋起來。
沈山湊過去:“媽你給我聞一下。”
葉蓁擦乾淨酒瓶上麵的泥土,把酒瓶遞到沈山鼻子下麵:“聞吧。”
“好香啊,一股子炒米的香味。”
“這是用大米釀的米酒,當然會有一股子米香味。”
沈山拿出一個袋子掛在輪椅前麵:“媽媽把酒放這裡吧,我開車運回去。”
葉蓁把另外兩個酒瓶上麵的泥土擦乾淨,把三瓶酒放入袋子裡麵:“一會你慢點,彆把酒瓶摔了。”
沈山點頭,移動輪椅往前走,走到門口時停下觀察門檻,然後放下一塊木板,輪椅從木板上麵經過。
葉蓁扶住輪椅把手,使勁按住輪椅,不讓輪椅側翻。
夜幕降臨,長木生產大隊家家戶戶點亮紅燈亮,明亮的燭火襯得整個生產大隊如同白天一樣亮堂。
屋裡,明亮的燈光打在飯桌上,反射出亮眼的光澤。
葉蓁舉起酒杯:“祝願明年會更好,乾杯!”
大家跟她碰杯,酒香味融入空氣中,甘醇的酒香味在屋裡彌漫開來。
沈老頭拿起筷子:“吃,吃飯。”
葉蓁給沈老頭和錢小花一人夾一個大雞腿:“今年爸媽都辛苦了,一人獎勵一個大雞腿。”
幾個孩子眼巴巴看著她。
葉蓁根據幾個孩子的口味給沈西夾一整個雞翅膀,給沈北夾一塊粉蒸肉,給沈風夾一塊炸酥肉,給沈山夾一塊釀豆腐。
最後,她看向沈野,給沈野夾一塊鴨肉。
“你們也辛苦了,一人獎勵一塊肉。”
“謝謝媽媽。”
“謝謝媳婦。”
葉蓁抿一口酒:“不客氣,明年要繼續努力喲。”
錢小花冷哼一聲,夾起一個大鴨腿放到葉蓁碗裡:“看在你今年沒敗家的
份上獎勵你一個大鴨腿,明年繼續保持。”
眾人爆笑出聲。
錢小花本來不想笑,在其他人的帶動下迅速破功,寡淡的臉上出現幾抹紅暈。
幾個孩子有樣學樣,紛紛給葉蓁夾一筷子菜。
看著碗裡滿滿當當的肉菜,葉蓁歡喜得臉色漲紅,這些肉菜都是甜蜜的負擔呀。
沈老頭喝一口酒:“今,今年的酒好,有味道。”
葉蓁非常讚同,笑著接話:“我也覺得今年的酒有醇香味,可能是在地底下埋了一年的關係。”
錢小花一向覺得葉蓁釀酒這事敗家,非常不讚同葉蓁自己釀酒:“酒能喝就行,搞那麼多花樣做什麼?難不成放地底下放個十年八年的,酒就不是酒了?”
沈北吐出一塊骨頭:“奶,古時候的大戶人家會在閨女出生時埋下一壇酒,名為女兒紅,這個女兒紅需要埋很長一段時間,要在閨女出嫁或者閨女回門時才把它挖出來。”
錢小花下意識懟回去:“有閨女的人家才需要埋女兒紅,你家有閨女嗎?”
這話紮心了,沈野仰起頭喝一口酒,看向幾個兒子的眼神瞬間變了。
葉蓁放下酒杯:“家裡沒閨女也能醬酒。”
她開玩笑說:“咱家一水的兒子,要不然我明年釀幾壇男兒酒,等幾個兒子結婚再把酒挖出來給他們的媳婦喝。”
沈西噴出嘴裡的酒,臉色迅速漲紅:“我不要,好丟人啊!”
錢小花扔給沈西一塊抹布,很是嫌棄說:“多大的人了還吐口水,趕緊把桌子擦乾淨。”
沈北和沈風哈哈大笑起來,沈山捂著嘴巴說:“三哥羞羞臉。”
沈西擦乾淨桌子,伸手去拉開沈山的手:“小山子膽子肥了啊,竟然敢取笑哥哥。”
沈山才不怕他,跟錢小花告狀:“奶,三哥嚇唬我。”
錢小花板起臉,沈西立刻鬆開手:“我逗小山子玩呢。”
錢小花瞪他:“二十來歲的人了,一點都不成熟。”
葉蓁舉起酒杯跟沈老頭碰杯:“爸,咱倆喝咱倆的,不管他們了。”
沈老頭也是這個意思,老婆子和幾個孫子特彆喜歡鬥嘴,每天都要都上幾回才舒服。
吃過飯,葉蓁跟沈野抬出四方桌。
打麻將是過年必不可少的娛樂項目
,葉蓁拿出麻將擺好:“爸,媽,開桌了,你們快來。”
幾個大人坐在一起打麻將,幾個孩子也有自己的娛樂活動,他們在旁邊打牌。
葉蓁摸一張牌,眼神落到沈野手上。
沈野動了動手指頭,笑眯眯看著葉蓁。
葉蓁放下牌,沈野會算牌,上兩把他算出所有牌的位置,並且算出她的所有底牌,導致她被他連吃三張牌。
錢小花抬起頭:“老二和老二家的不許眉來眼去!”
沈老頭盯緊沈野:“不許給你媳婦喂牌。”
葉蓁打出一張牌:“我不需要他喂牌。”
雖然沈野每次都能算到她的底牌,但無奈葉蓁運氣好,每次都能在緊急時刻摸到好牌。
他們才開始五把,葉蓁一個人就贏了四把,四把都是自摸。
很快輪到葉蓁摸牌,錢小花和沈老頭緊張起來,一起盯著葉蓁看。
“我這回要弄清一色,不可能自摸啦。”
話是這樣說,葉蓁摸牌時在心裡許願:給我一張六筒,給我一張六筒!
桌上已經出現三張六筒,她還剩下一張牌的機會。
葉蓁摸出一張牌,錢小花和沈老頭更緊張了。
錢小花咽了咽口水了,前往彆讓老二家的摸到好牌!
沈老頭不敢喘氣,生怕葉蓁下一秒說出‘自摸’兩個字。
沈野合上所有牌:“如果我沒算錯的話你差一張六筒,剛才我打了兩張六筒,媽打了一張六筒,所以隻剩下最後一張六筒。”
葉蓁輕輕撫摸牌麵,沈野繼續分析:“這一排麻將上麵剛好有一張六筒。最後一張是紅中,而你手上拿的是……”
錢小花握手成拳:“是什麼?”
沈老頭大喘氣:“不,不會又自摸吧?”
沈野拿起一張牌:“你手上拿的牌一定是六筒。”
葉蓁哈哈大笑起來:“不好意思啊,今天手氣有些好,我又自摸了。”
葉蓁翻開麻將:“嘻嘻,你們看是六筒喲。”
錢小花不相信,伸長脖子看葉蓁手上的牌。
還真是六筒!
老二家的怎麼回事,怎麼回回都自摸!
葉蓁伸出雙手,大拇指跟中指一起摩挲:“把小紙條拿出來。”
沈老頭摸了摸自己的臉,五把下來,他的臉上一共貼了五張小紙條。
錢
小花念念叨叨:“我這個位置不行,老二家的我跟你換一下位置,你過來坐我這邊。”
門口響起敲門聲,隨後響起腳步聲。
大隊長和黃嫂子走進屋,黃嫂子看一眼麻將桌:“你們已經開始了啊,我還以為你們還沒吃飯。”
錢小花趁葉蓁跟黃嫂子說話的空檔打亂所有牌,葉蓁正要和大隊長和黃嫂子炫耀自己自摸清一色的事,在桌子上摸了摸沒摸到六筒。
葉蓁看著桌麵眨了眨眼睛:“我的牌怎麼亂了?誰拿走了我的六筒。”
錢小花裝傻:“亂了嗎?哎呀好可惜呀,剛才那把不算。”
沈老頭重重點頭:“不算。”
沈野笑得抖動起來,眼睛看向錢小花。
葉蓁順著沈野的視線看向錢小花,錢小花彆開視線,心虛極了。
葉蓁問她:“媽啊,你該不會是想賴賬吧?”
錢小花佯裝憤怒:“你彆誣賴我!我沒動你的牌,是你自己不小心打亂自己的牌。”
話鋒一轉,她總結說:“總之剛才那把不算,我們重新來過。”
葉蓁心想來就來,她一向運氣好,這把還弄清一色。
牌局再次開始,葉蓁上把贏了,這把還是她打色。
四個人迅速拿牌,葉蓁打出一張牌,沈野、錢小花以及沈老頭迅速跟上。
幾圈下來,葉蓁又弄出清一色,還差一張三條就能自摸。
葉蓁哼哼出聲:“某些同誌注意了,我準備自摸咯,這次還是清一色。”
沈野拿出三張三條:“你要的三條在我這裡。”
黃嫂子開玩笑:“沈野啊,你給蓁兒打一張唄,若是把咱們蓁兒哄開心了,她今晚肯定不會虧待你。”
葉蓁頓住,黃嫂子在開黃車,她已經掌握了證據!
大隊長輕輕觸碰黃嫂子的肩膀:“彆胡說八道,孩子們都在呢!”
沈山沒聽懂黃嫂子的話,仰起頭一臉好奇地看著黃嫂子。
葉蓁咳嗽一聲:“用不著他給我打,我自己能摸。”
她拿起一張牌,大拇指摩挲牌麵,臉上笑開花。
黃嫂子著急問:“什麼牌?摸著了嗎?”
沈野合上自己的牌:“媽,爸,咱們這把又要貼小紙條了。”
葉蓁翻開牌麵,嘚瑟地給沈野、錢小花以及沈老頭展示自己的牌
:“今晚運氣太好了,又自摸了呢,這次還是清一色呢。”
錢小花氣得拍桌子:“怎麼回事!你怎麼把把都能摸到好牌!”
葉蓁笑得前俯後仰,笑得停不下來,眼角溢出淚水。
沈野給她順背:“她運氣一向好。”
小時候倆人經常一起去海邊找吃的,媳婦每次都能撿到魚蝦蟹,偶爾還能撿到深海魚。
葉蓁拿出本子,撕下四張紙貼到沈野、錢小花以及沈老頭的腦門上。
“下一把咱們不貼小紙條,改畫小烏龜好不好?”
錢小花堅持要跟葉蓁換位置,葉蓁被她纏得沒辦法,隻好跟她換位置。
沈野把位置讓給黃嫂子,拿了張凳子坐到葉蓁身後。
沒有沈野截牌,葉蓁運氣更好了,連著贏五把,兩把自摸,三把吃了上家的牌。
“嘻嘻,我又糊了。”
葉蓁拿出毛筆,湊過去在錢小花和沈老頭的臉上畫上小烏龜:“媽和爸的臉都畫滿了,下把咱們彆畫小烏龜了,改蹦腦殼吧。”
黃嫂子輸怕了,把位置讓給大隊長:“大柱你來吧。”
大隊長覺得葉蓁隻是一時運氣好,隻要截住她的牌,她就贏不了。
新的遊戲開始,大隊長每次都截葉蓁的牌,不過他沒有沈野會算牌,即使截下葉蓁的牌也沒能阻止她糊牌。
“嘿嘿嘿,又糊了,三位同誌請做好準備。”
葉蓁做好蹦腦殼的手勢。
錢小花轉了轉眼睛,不行,得想個法子躲開蹦腦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