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遊結束後緊接著就是清明節,葉蓁跟幾個老師商量後決定給學生們放五天假，從四月十一日開始放假，放到四月十五日晚上，四月十六日早上開始上課。
武老師和李老師是本地人,放假當天跟著漁船一起出島回家。
長木來的五個仁字輩的老師回一趟長木需要半個月,一來一回需要一個月時間,他們不回家祭拜,打算跟隨漁船出海遊玩。
剛下過一場小雨，地麵的沙子濕漉漉的，幾隻小螞蟻躲在椰子葉下麵避雨,雨停了便鑽出椰子葉，在原地打轉尋找同伴。
葉蓁打開窗戶,打開窗戶的瞬間聞到一股鹹腥味，這是大海的味道。
門外，沈山聽到葉蓁起床的聲音，移動輪椅走到門口，伸手敲門：“媽,你醒了嗎？”
葉蓁穿上鞋子,打著哈欠走過去開門：“剛醒。爺爺奶奶和哥哥起床了嗎？”
沈山轉動輪椅：“爺爺奶奶出去了，哥哥還沒醒。”
葉蓁走到沈風房間，輕輕打開房門，往屋裡看一眼：“你哥在海水稻基地守了一個月，肯定是累壞了。”
“走，咱們悄悄下樓,不要吵到哥哥睡覺。”
葉蓁轉身抱起沈山，單手折起輪椅，一隻手抱著沈山，一隻手拎起輪椅。
沈野上次回家做了一個可以移動的樓梯，考慮到沈山的身體狀況，樓梯分為兩半，一半帶台階，一半不帶。
沈山下樓時可以坐著輪椅從不帶台階那邊下去。
葉蓁走到門口時放下輪椅，展開輪椅放下沈山：“小山子你先下去。”
“好。”
沈山移動輪椅靠近樓梯，按動輪椅的某個按鈕，輪椅前麵伸出兩個輪子，往前一滑整個輪椅進入樓梯。
樓梯呈九十度角，不算陡，沈山坐著輪椅緩慢往下滑。
葉蓁回屋找出一瓶椰子酒，愛喝酒的人不管到哪裡都不會忘記釀酒，在長木時喜歡釀造青梅酒，來了長水島則喜歡上釀造椰子酒。
椰子酒跟青梅酒不太一樣，青梅酒味道偏酸，適合炎熱的夏天喝，而椰子酒味道偏甜，非常適合早上喝。
走下樓，葉蓁走進廚房，打開鍋蓋：“呀，小山子你快來，你奶奶給咱們做了早飯。”
“
做了什麼早飯？”
沈山移動輪椅走到廚房門口，葉蓁放下鍋蓋，拿出鍋裡的東西：“螃蟹粥，估計是昨天早上撿的螃蟹。”
葉蓁端螃蟹粥往外走。母子二人走到椰子樹下坐下，前麵擺著一張五十厘米高的四方桌，四方桌上擺著螃蟹粥、兩雙筷子、兩個大海碗、一包肉鬆以及兩碗涼拌菜。
兩個涼拌菜分彆是涼拌芋頭苗、涼拌番薯葉。
葉蓁給沈山盛一碗螃蟹粥：“小雷鳴是今天過來嗎？”
“嗯，我跟他約在今天。”
沈山接過螃蟹粥，沿著碗沿吸溜一口粥：“鹹了。”
“鹹了嗎？我嘗嘗。”
葉蓁給自己盛一碗螃蟹粥，跟沈山一樣沿著碗沿吸溜一口粥，確實鹹了，最近錢小花和沈老頭的口味變重了，做飯時經常放鹽放很多。
“我給你拌點肉鬆。”
葉蓁拿起旁邊的肉鬆，往碗裡倒了些肉鬆，攪拌幾下遞給沈山：“你再嘗嘗。”
沈山吸溜一口粥：“不鹹了。”
葉蓁揉了揉沈山的頭發：“吃吧，一會媽媽帶你去捉鴨子。”
沈山乖巧地點了點頭，小口吃著碗裡的螃蟹粥。
葉蓁夾一筷子涼拌芋頭苗，涼拌芋頭苗的做法很簡單，先摘下芋頭的梗，撕開外層的皮後放入開水中焯水，然後再撈出來擠乾淨水分，加入香醋、麻油以及醬油一起攪拌。
涼拌芋頭苗酸酸的辣辣的，口感綿軟，類似涼拌茄子的口感。
就著涼拌芋頭苗吃下一口螃蟹粥，葉蓁拿出椰子酒倒出一杯椰子酒，聞著酒香味夾起一筷子涼拌番薯葉。
“小山子要番薯葉嗎？”
“不要。”
下過雨的早上，坐在椰子樹下，看著海平麵吃螃蟹粥彆有一番滋味。
長水島的生活節奏很慢，每天都悠悠閒閒的。
葉蓁很喜歡這種生活節奏。
吃完一碗螃蟹粥，葉蓁放下筷子，隨手折斷一根野草，用野草梗剔牙：“番薯葉塞牙縫了。”
沈山捂著嘴巴笑，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門牙：“媽，這裡，這裡也有。”
葉蓁看不到自己的牙齒，聞言嗦了嗦大門牙：“還有嗎？”
“有，塞牙縫裡了。”
葉蓁趕緊用野草梗剔門牙，但是野草梗非常脆，把野草梗塞入門牙，輕輕一
掰，野草梗斷在門牙的牙縫裡麵。
這下好了，野草梗塞滿門牙。
沈山笑得更大聲了，哈哈笑個不停，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葉蓁忍不住也笑了，一邊笑一邊伸手去剔牙。
野草梗塞門牙這件事本身不好笑，好笑的是倆人的笑聲。
笑容有一種神奇的魔力，能傳染人。
遠處，錢雷鳴抱著大鴨子跳下自行車，人還沒到，聲音已經傳過來：“小山子，小山子，我來了！”
沈山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我聽到錢雷鳴的聲音。”
“我也聽到了。”
估摸錢雷鳴快來了，葉蓁趕緊整理自己的儀容儀表，作為一個校長，可不能在學生麵前丟臉。
不一會，錢雷鳴到了，懷裡的鴨子發出嘎嘎的叫聲。
“小山子，葉校長，我來了。”
葉蓁點了點下巴：“誰送你過來？”
“雷生哥哥騎自行車送我過來。”
說到自行車又有一個故事，當時葉蓁給自己做了一輛木質的自行車，後來因為沈北給她寄了新的自行車便把木質的自行車送給雷生。
雷生很寶貝自行車，每天騎車時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把自行車騎壞了。
不過他有一個不省心的爸爸，雷生爸爸趁雷生上學偷偷騎自行車載雷生媽媽去海邊兜風，不知道是雷生爸爸操作不當，還是兩個大人的重量超過自行車的承載量，把自行車弄壞了。
雷生爸爸不敢跟雷生說車壞了，用膠水把斷了的地方黏上，看起來跟沒壞一樣。
一個月後雷生放假回家，回到家立刻去看心愛的自行車。當他推出自行車，打算騎自行車去廣場繞一圈時，整輛自行車散架了。
雷生以為是自己弄壞的自行車，抱著自行車嚎啕大哭，整個人悶悶不樂，傷心得連飯都不想吃，誰勸都不行。
雷生爸爸心虛，不敢說是自己弄壞的自行車，連夜趕路去找葉蓁，想讓葉蓁幫忙再弄一輛新的自行車。
葉蓁當時正忙著建學校的事，哪裡有時間弄自行車。
於是葉蓁把沈北寄過來的自行車賣給雷生爸爸，自己給沈北發電報，讓沈北再送幾輛自行車過來。
沈北是個機靈的，一次性送了二十多輛自行車過來。
這下子長水島可炸窩了，都說
車子是男人的心頭愛、第二個老婆。他們聽聞葉校長的兒子給她送來二十輛自行車，全都過來找葉蓁買自行車。
葉蓁被他們煩的不行，最後留下三輛自行車，自己要一輛，給沈風一輛，給沈老頭和錢小花一輛，剩下的十七輛全部賣了出去。
就這樣，長水島刮起騎自行車的風潮，為此錢風田還找過葉蓁，感歎說：“葉校長啊，你當初說的都是對的。咱們長水島必須整改，必須修路。”
雷生停下自行車下車，隨後小心翼翼停好自行車，走過去喊葉蓁：“乾媽。”
葉蓁露出笑臉：“來了啊，早飯吃了嗎？”
雷生紅了臉頰，他跟錢雷鳴淩晨四點就開始出門，哪裡來得及吃早飯。
葉蓁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們沒吃，笑著招了招手：“過來，你們錢奶奶做了螃蟹粥，一人拿一個碗過來吃螃蟹粥。”
錢小花煮了一大鍋螃蟹粥，葉蓁和沈山的食量根本吃不完這麼多的螃蟹粥。不過雷生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他一個人的飯量是葉蓁和沈山加起來的總和。
雷生連著吃完三碗螃蟹粥，吃完第三碗時意識到自己吃的有點多，害羞地瞥向葉蓁。
“飽了嗎？”
其實還沒飽，但他不好意思繼續吃：“飽了。”
錢雷鳴抬起頭：“雷生哥哥撒謊，雷生哥哥可能吃了，他在家裡時一頓飯能吃五碗粥。”
雷生漲紅臉：“沒有，我，我吃的不多。”
葉蓁頓時就笑了：“傻孩子，你跟乾媽還害羞上了？”
她給雷生盛一碗粥：“儘管敞開肚皮吃，你若是能把這盆螃蟹粥吃完，一會乾媽獎勵你一隻大鴨腿。”
錢雷鳴又有話說了：“校長，咱們說好一人一隻大鴨腿的。”
他看向雷生：“一隻鴨隻有一隻鴨腿，沒有雷生哥哥的份。”
雷生氣得想打弟弟，但是乾媽還在，他不好當著乾媽的麵打人。
“有，我那份可以分給雷生。”
錢雷鳴吧唧嘴巴，小大人似的分析起來：“也行吧，到時候我跟小山子分吃一隻鴨腿，你跟雷生哥哥分吃一隻鴨腿。”
沈山聽不下去了，急忙接話：“笨蛋，咱們可以烤兩隻鴨子。”
錢雷鳴眨巴眼睛，可以烤兩隻鴨子的嗎？可是他
隻帶來一隻鴨子。
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他撓了撓頭發說：“可是我媽隻給我一隻鴨子，哪來的第二隻鴨子？”
沈山輕輕拍錢雷鳴一巴掌：“我家有。”
錢雷鳴頓時高興了：“真噠！嘿嘿嘿，那我可不可以一個人吃一隻鴨腿？”
他眨巴著亮晶晶的眼睛看向葉蓁，葉蓁的心臟啪的一下軟的一塌糊塗，伸手去戳錢雷鳴的小臉蛋，這小子太可愛了。
“可以，”
錢雷鳴嘿嘿笑著，扭頭和雷生說話：“哥哥，一會你乾活可得積極一點，不然我讓校長取消你的鴨腿。”
雷生氣得拍他一下：“那是我乾媽，她和我親，不會聽你的。”
“可是你是我哥哥呀，你乾媽也是我乾媽。”
說到這裡，錢雷鳴的眼睛瞬間亮了，站起身跑過去抱住葉蓁的手臂：“校長，校長，我也喊你乾媽好不好？”
葉蓁被逗得哈哈大笑，再也不能維持端莊高冷的校長人設。
錢雷鳴還在搖她的手：“好不好嘛？”
“好好好。”
得了葉蓁的允許，錢雷鳴迅速改口：“乾媽，乾媽。”
葉蓁拿他沒辦法，揉了揉他的頭發，‘誒誒誒’地回應他。
錢雷鳴喊一聲乾媽，她就得誒一聲，不然錢雷鳴就會不停搖晃她的手臂。
沈山撅起嘴巴，氣鼓鼓說：“錢雷鳴你放開我媽，你的粥還沒吃完，趕緊過來吃粥。”
錢雷鳴一向聽沈山的話，聞言跑回自己的位置，捧起大海碗，跟小豬崽似的大口吃粥，發出響亮的吧唧聲。
葉蓁太喜歡錢雷鳴這種小孩兒了，全程一臉姨母笑地看著錢雷鳴。
吃過早飯，葉蓁讓雷生帶錢雷鳴和沈山去殺鴨子，一隻是錢雷鳴帶過來的鴨子，一隻是葉蓁前幾天帶回來的鴨子。
烤爐是現成的，殺好鴨子立刻對它們進行醃製，醃製好後放一段時間，然後抹上幾層蜂蜜和醬汁放入烤爐。
烤鴨香味飄上半空，撲進沈風的鼻尖，沈風在夢中聞到烤鴨的香味，看到一串串的鴨大腿從眼前飛過。
他伸手去捉鴨大腿，伸手時打到床頭的手電筒，被砰的一聲吵醒。
沈風睜開眼睛，迷迷糊糊聽到一串小聲。打開窗戶往外看，看到錢雷鳴和雷生。
他爬起床
，抓了把頭發後穿上鞋子走下木屋。
“醒了？”
葉蓁停下手上的動作轉身問沈風，見他點了點頭才又說：“我們做了烤鴨，趕緊去刷牙洗臉，一會分你一個大鴨腿。”
錢雷鳴掰著手指頭數：“乾媽，一個鴨子有兩隻大鴨腿，兩隻鴨子有四隻大鴨腿，我這裡有五個人，五個人怎麼分四隻大鴨腿。”
葉蓁逗他：“把你的大鴨腿給沈風哥哥可以嗎？”
錢雷鳴心裡是不願意的，但是這裡是乾媽家，自己若是說不可以，乾媽會不會不喜歡自己？
他糾結極了，臉上一會一個表情，時而歎氣，時而擰起眉頭。
想了有一分鐘才小聲說：“可以。”
葉蓁忍不住了，抱著肚子笑得蹲到地上，這孩子是吃可愛多長大的吧，也太可愛了吧。
沈風也忍不住笑了，走過去抱起沈山，問他：“你為什麼喊我媽喊乾媽？”
錢雷鳴有理有據說：“因為校長是雷生哥哥的乾媽，而我是雷生哥哥的弟弟，雷生哥哥喊校長乾媽，所以我也要喊校長乾媽。”
沈風笑出鵝叫聲：“哈哈哈，聽起來你的邏輯是對的。”
他放下錢雷鳴，笑著去刷牙洗臉。
葉蓁打開烤爐，從裡麵拉出烤盤。這會兒兩隻烤鴨都熟了，散發著濃鬱的香氣，表皮呈現褐黃色。
葉蓁拿出檸檬汁擠出半碗檸檬汁，加了些薄荷葉和椰汁進去弄了個清爽口感的醬汁。
葉蓁不愛吃鴨腿，更不可能和孩子們搶鴨腿。扯下四個鴨腿，一個孩子給一個，自己慢慢啃一個鴨翅。
不知不覺太陽升到最高處，氣溫迅速上升。
葉蓁拿出蒲扇輕輕搖著，喝一口椰子汁，吃一口烤鴨翅，輕鬆自在快活似神仙。
錢雷鳴很愛吃烤鴨，吃完一隻鴨腿接著吃鴨胸肉，啃著小嘴巴油汪汪。
“爺爺！”
他看到錢風田，捉著鴨胸肉跑過去抱住錢風田，手上的鴨油抹到錢風田的衣服上。
錢風田抱起錢雷鳴，視線落到他的嘴巴上：“吃什麼好東西了？”
錢雷鳴小嘴巴叭叭個不停：“早上吃了螃蟹粥，剛才吃了一個大鴨腿，兩塊雞胸肉，還有一個鴨脖子。爺爺，乾媽做的烤鴨好好吃呀。”
說著話，他把手上吃過的鴨
胸肉送到錢風田嘴邊。
錢風田咬下一口：“好吃。”
錢雷鳴高興了，嘿嘿笑著往錢風田的嘴巴塞鴨胸肉：“再吃一口，大口大口吃更好吃哦。”
雷生走過去抱住錢雷鳴：“彆鬨爺爺，爺爺過來找乾媽肯定是有事要跟乾媽說。”
錢雷鳴抬起頭看向錢風田，表情似乎在說：哥哥說的是真的嗎？
錢風田拍了拍錢雷鳴的屁股：“跟哥哥去玩吧，爺爺找葉校長有事。”
葉蓁拿出茶杯，給錢風田倒一杯白開水：“大隊長，您先坐著休息一會吧。”
錢風田坐下，捧起茶杯喝一口水：“奇了怪了，你家的水為何帶著一股甜味。”
葉蓁想起給錢風田倒的是用山泉水煮出來的開水，接話說：“都一樣，您再嘗一口。”
錢風田又喝一口：“確實是帶著一股甜味。”
葉蓁這才說：“實話跟您說，這是我從椰子林找到的山泉水，泉眼比針眼還小，一天最多出半桶水。”
“咱們這裡竟然有山泉水？”
“彆的地方我不知道，這片椰子林確實有。不過我也隻找到一處泉眼。”
葉蓁指向旁邊的椰子林：“您要是喝的好，以後讓雷生給您帶？”
“不用，不用，我口味重，喝什麼都一樣。”
錢風田擺了擺手，放下水杯停頓一會開始說正事：“我過來找你是想跟你商量春捕的事？”
葉蓁不知道什麼是春捕：“春捕？”
“對，春天是魚群繁衍的時節，往年我們會在這個時候舉行一個月的春捕活動。當然了，這種春捕活動隻是一種儀式，為的是帶咱們的小一輩去大海深處看看，重新認識咱們的大海。”
簡單來說就是給孩子們上課，讓他們認識到大海的冷酷無情。
葉蓁知道錢風田還有話沒有說完，笑著點了點頭，等著錢風田接著往下說。
“以前咱們都是一家一戶帶一個孩子，今年麼聽說咱們學校弄了一個小紅花排行榜，我想著既然咱們有小紅花排行榜，乾脆按照排行榜上的來，誰能排在前兩百名，這次春捕活動就帶誰去。”
錢雷鳴大聲插話：“爺爺，爺爺，我排在四十五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