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大分丫、孩子大分家。這是祖祖輩輩傳下來的道理,也是祖祖輩輩傳下來的經驗教訓。
李嫣然和明嬌倆人的矛盾暫時被放下,全家人將精力投入到沈南和李嫣然的婚禮中。
沈南和李嫣然的婚禮定在八月中旬，倆人都是大忙人，工作十幾年才攢下兩個多月的婚假,婚禮結束的第五天得返回京都工作。
葉蓁聽沈南說京都那邊的技術工作人員們都在等著他們回歸組織。
沈南和李嫣然都想要簡單的婚禮，因此葉蓁給他們籌辦簡單的室內婚禮。
八月十三日早上,沈南騎著自行車繞長水中心學校一周,在九點整到達招待所接新娘子。
倆人都不喜歡紛繁複雜的結婚程序,沈南接了新娘子立刻返回沈家。
兩個新人在證婚人也就是杜盛的見證下宣誓結為夫妻。
這隻是他們的第一場婚禮,返回京都後他們會在研究院再辦一場婚禮。
按照長水島的習俗，沈家要發喜帖邀請長水人民來沈家吃喜宴,葉蓁在婚禮前一個星期送出所有喜帖。
葉蓁在長水島的人緣很好，收到喜帖的長水人民都帶上禮物過來參加婚禮。
當然了,因為沈北的婚禮在前,沈南的婚禮在後,難免有人會拿兩個人的婚禮作比較。
有人說：“上次沈家是在海上給兩個孩子舉行婚禮,聽說酒席上了十個大碗,九個肉菜,一道湯。這次的酒席比不上上一次，婚禮的布置簡陋就算了連新娘子的衣服都是舊的,新娘子身上的喜服跟上一個媳婦穿的喜服沒法比。”
有人接話：“上一個畢竟是第一個媳婦,疼一些是正常的。”
人群沉默下來，過了一會才有人接話：“你們說屁話呢？葉校長一向公正，絕對不會跟你們似的偏心某一個媳婦。”
椰花挑起眉頭,視線在說話的幾個女人臉上掃過：“不懂就不要瞎說。今天結婚的是沈家的老二，老二娶的是京都研究院的研究員，你們懂什麼是研究員嗎？”
眾人搖頭，椰花冷哼一聲給他們科普：“我跟葉校長打聽過，沈家的這個二媳婦是國家三級科技研究員，上能製造飛機，下能製造小汽車。哼，人家可是高知識分子，
跟你們這些泥腿子不一樣。”
有人就說了：“可是今天是大喜日子，她穿那樣的衣服不合適吧？”
這回輪到雷生媽媽說話：“有什麼不適合？我聽葉校長說她家這個二媳婦不喜歡鋪張浪費，在吃的、穿的、用的上麵喜歡一切從簡。”
椰花接話：“她是研究員，思想覺悟非常高。”
很快又有人接話：“這麼說上次娶的那個不如這個？”
椰花和雷生媽媽同時瞪她。
椰花翻了個大白眼：“我說你們是吃飽了撐著了，還是狗嘴子吐不出象牙？今天是沈家娶媳婦，又不是你家娶媳婦，用不著你操心這個，操心那個。”
眾人又不說話了。
錢雷鳴媽媽緩和氣氛：“這道酒釀丸子特彆好吃。都彆光顧著說話了，起筷子吃菜吧。”
正前方，沈南和李嫣然對著大主席的畫像宣誓，隨後倆人給家裡的長輩敬酒。
因為沈家的親戚都不在這邊，所以需要敬酒的長輩隻有六個，分彆是沈老頭、錢小花、沈野、葉蓁、杜盛、葉小五。
從接新娘子算起，正常婚禮隻進行半天，中午吃過宴席後賓客們就散了。
沈南和李嫣然回房間休息，倆人已經結為夫妻，關起門後不免說一些家庭方麵的問題。
李嫣然擔心自己融入不了沈家，於是跟沈南商量分家的事：“沈南同誌，我們家什麼時候分家？”
“你想分家？”
李嫣然直接點頭：“我想。在這裡生活了近兩個月，我發現我跟奶奶她們在思想方麵有分歧。就拿上次的事情來說，我本意是好的，但因為我們的價值觀不同，所以四弟妹不能接受我的建議，以至於彼此不能理解，四弟妹和四弟背地裡肯定都說我不好相處。”
李嫣然理性地提出建議：“我覺得我們還是跟家裡分家比較好。像我們家這樣的大家庭住在一起很容易起摩擦，一旦起了摩擦心裡必然會產生疙瘩。一旦有了疙瘩，親人會變得不像親人，兄弟之間、妯娌之間會因為一些小事起矛盾。”
沈南揉了揉太陽穴，剛才喝了幾杯米酒，這會兒腦子嗡嗡作響，一片混沌。
李嫣然倒了杯水遞給沈南：“頭疼嗎？”
“有點兒疼。”
李嫣然喂他喝一口
水，放下杯子後走過去給他按摩太陽穴。
沈南拿出風油膏：“幫我塗點這個。以前我們兄弟幾個腦袋頭疼時媽媽都會給我們塗這個。”
李嫣然打開風油膏的蓋子，用小尾指挖出一點風油膏，在沈南的太陽穴上細細塗抹起來：“好點了嗎？”
“好多了。幫我拿個枕頭過來，我想在這裡躺一會。”
李嫣然拿過枕頭，扶起沈南把枕頭放到他的腦袋下麵：“舒服嗎？”
沈南歎了口氣：“舒服了。”
做完這些，倆人繼續剛才的話題。
李嫣然的意思是離開前跟長輩提分家，以後小兩口關起門來過自己的小日子，逢年過節再回來跟長輩們團聚。
沈南則不想分家，覺得倆人工作都很忙，工作起來好幾年都不能回家。若是分家了，以後難免會跟幾個兄弟變得生疏，二來怕長輩傷心，擔心葉蓁和錢小花得知他們想分家會傷心。
在他看來葉蓁和錢小花都不喜歡分家，倆人喜歡家裡熱熱鬨鬨的。
李嫣然怕極了和沈家人特彆是錢小花一起生活，繼續勸說沈南：“沈南同誌，我們好幾年才回一次家，我們這樣跟分家有什麼區彆？沒有分家跟分家沒差彆，與其這樣倒不如直接分家。”
沈南閉上眼睛，忽然發現結婚是一件很麻煩的事。
早知道結婚這麼麻煩，應該把一生都奉獻給熱愛的事業。
李嫣然搖晃沈南的手：“你睡著了？”
“沒有。”
“那你是怎麼想的？是同意分家還是不同意分家？”
“你讓我考慮幾天吧。”
李嫣然著急起來，他們五天後就得回京都，必須在離開前做出決定：“給你兩天時間考慮。”
“嗯。”
沈南嗯了一聲，隨後不再說話，閉著眼睛思考分家的好和不好。
與此同時，另一棟木屋裡麵也在討論分家的話題。
屋裡隻有沈老頭、錢小花、葉蓁、沈野四個人。
“我不同意。”
錢小花猛地站起身：“一家人生活的好好的分什麼家？老二家的，你可彆想一出是一出。”
沈老頭心裡也不想分家，但顧忌沈野在家，不敢和錢小花一樣拍桌子反對。
他在錢小花說完後重重點頭，以此表達不想分家的態度。
沈野拿出四個水杯，倒出四杯水：“彆激動，喝口水緩一緩再接著往下聊。”
沈老頭喝一口水：“老，老二，你，你也想分家？”
錢小花冷哼一聲：“他們夫妻倆一向用一個腦子想問題，老二家的既然提出要分家，肯定是私底下跟老二商量過了。哼，他們夫妻倆估計早就決定要分家了，這會兒說出來隻是告訴咱倆一聲，沒有跟咱們商量的意思。”
說到這裡，錢小花臉色更不好了，整個人散發著低氣壓。
沈老頭臉色也不好，一會看向沈野，一會看向葉蓁。
“老二家的，你，你們為什麼想要分家？一家人最重要的是，是團團圓圓，分，分家那是不孝子才乾的事，事。”
“可不是，老二家的，平時你說什麼我都由著你，但分家這事不行。”
“對，不，不行。”
“我們兩個老家夥絕對不同意分家。”
“對，不，不同意。”
葉蓁早就猜到錢小花和沈老頭會不同意，不著急說服他們，拿起水杯抿了一口涼白開，又拿起旁邊的水果糖吃起來。
錢小花猛地拍打桌子：“老二家的，你是什麼意思？趕緊說你的想法，彆在那一會喝水，一會吃糖的，看得我眼睛疼。”
葉蓁攪碎嘴裡的水果糖，抬起頭揚起笑臉：“我想去一下廁所。”
“滾滾滾，懶人屎尿多！”
葉蓁拉開椅子，越過沈野走下木屋，走到木屋下麵時遇到沈北和明嬌。
葉蓁不想沈北和明嬌知道他們在商量分家的事，找借口支開他們：“四兒子啊，我想給家裡安裝兩部電話，你認識的人多，安裝電話的事交給你了。”
“行，我過兩天出去找人進島安裝電話。”
“彆過兩天了，今天去吧。”
沈北擰起眉頭，覺得事情有些奇怪：“這麼著急？”
“嗯呐，你二哥他們過幾天就要走了，媽媽現在他們走之前安好電話。怎麼，你不想今天出去？”
“不是。”
“那就去吧。”葉蓁看向明嬌，“明嬌想去嗎？不想去的話就回房間睡一會吧，今天大家都累了，回屋睡一會養一養精神。”
沈北盯著葉蓁看，葉蓁挑眉回看他：“彆看我了，趕緊帶你媳婦回房間吧。”
“
那我是出島找人進島安裝電話，還是陪我媳婦回房間睡覺？”
“隨你。”
葉蓁轉身走進衛生間，解決好個人的生理問題後小跑著跑上木屋。
拉開椅子坐下，葉蓁笑眯眯開口：“剛才在下麵遇到沈北和明嬌，我讓沈北出島找人進島安裝電話。”
錢小花插話：“彆說那些沒用的，說正事。”
葉蓁又喝一口水：“媽，爸，我跟沈野早就決定在孩子們結婚後把他們分出去。早幾年沈北結婚時我們就想把沈北分出去，後來想到沈北和明嬌的年紀都還小，便緩了幾年。現在沈北已經老大不小了，沈南也結婚了，再過一年沈北更是要當爸爸了，這個時候分家是最好的時候。”
錢小花氣得深呼吸：“沈東和沈西還沒有結婚，你這個時候分家，你讓沈東和沈西怎麼辦？”
“他們兩個先不分，等他們結婚了再把他們出去。”
“胡鬨！老二家的，你和沈野都不年輕了，你們這會提出分家，等你們老了，你們讓誰給你們養老？”
葉蓁認真想過這個問題，她跟沈野的工資都很高，這些年存了不少錢。等他們退休了，每個月還會有退休工資，根本不用考慮讓誰養老這樣的問題。
“媽，我跟沈野有錢。”
錢小花深吸一口氣：“人啊不到咽氣那刻都不知道自己會經曆什麼，萬一你跟沈野都癱了呢？到時候你倆都躺在床上生活不能自理，你們要怎麼辦？”
葉蓁頓時就笑了：“媽，我們隻是分家，又不是跟孩子斷絕關係。我跟沈野若是像您說的那樣癱了、病了，您覺得東南西北他們不會找人照顧我們嗎？”
“你不懂。孩子娶了媳婦就變了，萬一他們的媳婦全都不孝順，都不想伺候你們，你們怎麼辦？絕對不能分家，不分家他們不管願意還是不願意都得給你們養老送終，但凡他們說一個不字，旁人就會說他們不孝順。他們乾不養你們，旁人的唾沫星子能淹死他們。
“分了家就不一樣，分家後就是兩家人。老根頭家就是個例子，老根頭年輕那會做主給幾個孩子分家，結果他生病時幾個孩子都不願意照顧他，最後他被活生生餓死了。”
葉蓁給錢小花續上一杯涼白開
：“不一樣，您說的那個老根頭沒錢，我跟沈野有錢。俗話不是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嗎，幾個孩子若是不孝順，我倆可以自己掏錢請小保姆照顧我們。”
沈老頭接話：“外人，外人哪有自家人照顧得用，用心。”
錢小花和沈老頭都固執得很，不管葉蓁說什麼，他們都會把話題扯到老了沒人照顧上麵。
葉蓁歎了口氣，想了想說：“媽，假如我們家不分家，你覺得誰給我們養老最合適？”
錢小花認真想起來：“老三合適，沈西一向孝順，若是讓他給你們養老，他肯定會儘心儘力伺候你們。”
說完她停頓一會，想了想又說：“但是老三離咱們太遠，讓他給你們養老不實際，還是老五好，沈風向來踏實，若是讓他給你們養老的話，他肯定能把你們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又停頓一會，她覺得沈風也不好，擰著眉頭說：“但是老五整日裡待在基地不回家，你們要是有個頭疼腦熱的，他未必能立刻趕回來照顧你們。還是老六好，沈山向來貼心，若是讓他給你們養老，你們肯定能過上飯來張口，水來伸手的快活日子。”
沈老頭推了推錢小花，錢小花又改口：“想來想去沈風也不行，沈風腿不方便，若是讓他給你們養老的話，真是不知道是他照顧你們，還是你們照顧他。”
葉蓁繼續問：“沈東、沈南和沈北呢？”
錢小花垂下嘴角：“沈南就不用說了，她那個媳婦後腦勺長有反骨，若是讓他給你們養老，早晚會被他那個媳婦氣死。沈北也不行，沈北整日裡東奔西走，見他比見天王老子還要困難。沈東吧估計也不行，沈東工作忙，跟老二一樣三·五年就得換一個地方，麻煩得很。”
葉蓁露出一個‘看吧，還是分家好’的眼神：“媽，您發現沒有，咱家雖然孩子多，但是找來找去卻找不到一個能給咱們養老的孩子。”
錢小花一想還真是，六個孫子，六個都靠不住。
葉蓁繼續說：“所以啊，咱們不能總想著讓他們養老。”
“那我們該想什麼？”
葉蓁故意擺出嚴肅的表情:“得想辦法把他們全部分出去。媽，我給您算一筆賬啊，如果咱家從現在開始分家，沈
南和沈北一年最少得給我們兩百塊錢的養老費，兩個人一年就是四百，十年就是四千。
“如果咱們不分家，他們不僅不給咱們養老費，還得回來吃我們的，用我們的。我算過了，自從他們回雞咱們這兩個月花的錢比平時多了一倍，從月初到現在就花了一百多塊錢，到月末估計得花兩百塊錢。
“這樣一算，咱們多虧啊！”
錢小花眼神都變了，還真是虧了！
沈南和沈北沒回來前家裡一個月的夥食費是八十塊錢，他們回來後夥食費漲了一倍，增加到一百六十塊錢。
這還沒算給他們娶媳婦的錢，若是算上娶媳婦的錢，起碼花出去上萬塊錢。
虧了，真是虧了！
錢小花轉了轉眼睛，心裡想，既然幾個孫子都不能留在家裡給自己和老二兩口子養老，不如把他們都分出去，省得他們惦記自己的棺材本。
想到這裡，錢小花收起生氣的表情，笑眯眯說：“老二家的，家裡一向是你說了算，既然你說要分家，那就分家吧。”
葉蓁拉住沈野的手，給了沈野一個“看吧，我就說這招肯定行”的眼神。
沈野彆過頭悶笑起來。
說到分家這事，葉蓁早就想分家了。
處理媳婦之間的矛盾比處理學生的打架問題還要麻煩，她可不想下半輩子都給媳婦處理矛盾。
“那咱們定下分家了？”
錢小花迅速接話：“定下了。”
葉蓁笑了笑問：“媽，您覺得咱們什麼時候跟兩個孩子說分家比較好？”
錢小花想著早分家早把人趕走，省得他們留在家裡賴吃賴喝：“趕早吧，今天是沈南的新婚夜說分家不合適，明天早上說吧。”
“行，那咱們就明天跟他們說分家的事。媽，到時候您和我打配合，咱倆一個□□臉，一個唱白臉行嗎？”
“可以，咱倆事先對好要說的詞，省得著急起來說錯話。”
“好，咱們今晚晚點睡，過兩遍要說的詞再睡行嗎？”
“行。”
說服好錢小花，葉蓁看向沈老頭：“對了，爸好像還沒有發表意見，爸，您覺得該分家嗎？”
沈老頭和錢小花是一樣的人，倆人都是利益至上的性子。
當東南西北對他們有用時他們絕對不會同
意分家，當他們發現東南西北沒用時不用葉蓁提，他們會主動提出要跟東南西北分家。
今夜注定是個不眠夜，葉蓁和錢小花坐在陽台對台詞。沈南被李嫣然因為分家的事產生分歧，都沉默著不說話。沈北躺在床上在琢磨葉蓁跟他說話時的表情，
月亮悄悄離開，日月更替，太陽鑽出海平麵，緩緩升起。
天亮了。
錢小花一宿沒睡，早早的起床煮早飯。
臨近七點鐘，沈家人陸陸續續起床，先是葉蓁和沈野走出房間，然後是沈北和明嬌走出房間，最後是沈南和李嫣然走出房間。
一家人各有各的心思，坐在一起沉默著吃早飯。
喝完碗裡的白米粥，錢小花踢葉蓁一腳。
葉蓁點頭，錢小花開口：“樹大分叉，人多分家。沈南啊、沈北啊，咱家分家吧。”
李嫣然打飯碗裡的白米粥，視線落到錢小花身上，心跳加速。
她想，難道我跟沈南同誌說話時奶奶在門口偷聽？
她捏緊手上的筷子，忐忑不安起來。
明嬌眨巴眼睛，下意識看向沈北。
家裡一向是沈北哥做主，沈北哥同意分家就分家，沈北哥不同意就不分。
沈南想的和李嫣然想的差不多，他懷疑自己跟李嫣然的說話時錢小花站在門口偷聽。
沈北拿了顆水煮蛋，敲了敲後剝開蛋殼，把水煮蛋切成兩半，分一半給明嬌，自己吃一半。
“我聽媽的。”
沈南擰起眉頭，也說：“我也聽媽的。”
錢小花板起臉，雖然是她提的分家，但是她可以提分家，沈南和沈北卻不可以同意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