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算了。”秦鳳儀一臉坦白。
秦老爺雙眼含笑,睨兒子一眼,“你呀,你還沒懂。”笑著抬腳先進屋去了。秦鳳儀追上他爹,想問個究竟,偏生他爹賣關子,憑他如何問,就是不說。
秦鳳儀氣道,“愛說不說,我還不問了?我就不信,有什麼事爹你能懂,我就不懂!”
秦太太笑,“你們爺倆又打什麼啞迷哪?”
“娘,你看我爹這樣兒,也該知道,這事不是一時半會告訴咱們的,我爹就喜歡故作玄虛!”
激將都沒用,秦老爺就是不說!
秦鳳儀回去琢磨半宿,仍是沒覺著自己哪裡不懂來著。他現在做得都是好事,小秀兒沒碰,就是李菜頭的生意,先時他是不知道,他既知道,自然不會奪了他吃飯的飯碗。那還有什麼,是他不明白的呢?秦鳳儀特意喚了小廝攬月問了李菜頭家送菜的事,攬月道,“有大少爺您親自發話,采買上哪裡敢有二話,自然還是叫他送菜的。其實,昨兒我就想跟大少爺說的,偏生沒尋著機會?”
秦鳳儀道,“怎麼,李菜頭還托你了。”
攬月點頭,“可不,因我在大少爺跟前還算有些個臉麵,那些天,大少爺您在家裡養病,他哪裡見得到您,就求到我頭上。其實吧,送菜這事是個小事,咱們老爺太太都是大善人,不過一時惱了,大少爺您安然無恙,哪裡真會與他家計較。李菜頭托我,倒不全為送菜的事?”
“那還有什麼事?”秦鳳儀不解了,就這李菜頭,他又沒打過什麼交道,先時全因瞧著小秀兒標誌可愛,他三不五時的在李菜頭送菜的時候找小秀兒說話。小秀兒又是個口齒伶俐的,一來二去的,李菜頭方能湊到他秦大少跟前。不然,李菜頭這樣的人,哪裡能同秦大少說得上話?
攬月笑得頗是雞賊,小聲道,“能有什麼事,就是小秀兒的事?”
“小秀兒怎麼了?我不是放她回去了?”
“唉喲,我的大少爺,您怎麼倒糊塗了?”攬月親自給大少爺捧了茶奉上,道,“咱家是何等樣人家,何等樣的氣派,大少爺您又是何等樣的人品,不是小的這話輕狂,這揚州城的女娘們,等著給大少爺做妾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啊。就小秀兒,上輩子燒了高香,入了大少爺您的眼,這是她的福。那李家,大少爺您看上他家閨女做小,他家能不樂意?”
“誰說樂意了,小秀兒那模樣,像樂意的?小秀兒以前還跟我說過,她擱她們村都定了親事的。”
攬月擠擠眼,“大少爺,您這就不知道了,小秀兒是不大樂意,那是傻。可李菜頭樂意啊,不然,那天我們能那麼順利的把小秀兒弄咱家來?李家心知肚明,不然,這麼大閨女丟了,他家能不找?”
“唉喲喂,那李菜頭,瞧著長得烏漆嘛黑的,像個老實人,不想心眼兒比臉還黑。”
“少爺,這得看怎麼說?”攬月道,“就小秀兒定的那家親事,不過是個尋常人家,便是嫁了,聘金不過三五兩,以後也不過是些伺候公婆伺候男人的窮日子。可要到咱家,咱們老爺太太都是寬厚人,大少爺您又疼她。不要說咱家的姨娘,就是咱家的丫頭,平日裡吃喝穿戴,哪樣不比鄉下丫頭強?”
話到此時,秦鳳儀才算徹底懂了他爹說他“還未懂”的意思,想來他爹早就看出李菜頭的黑心了。秦鳳儀真替小秀兒可惜,怎麼有這麼個爹?秦鳳儀問攬月,“這小秀兒是親生的吧?”先時秦鳳儀還覺著自己做惡,結果沒想到,除了小秀兒,李家人都挺樂意。
攬月笑,“少爺,您哪裡知道外頭人家的事。這些鄉下人家,若是遇著疼閨女的人家還好,若是遇著那不心疼閨女的,分斤稱兩的賣了倒是什麼稀罕事?不說彆家,就咱們府上這些丫環,多有在外頭買的,縱有些是家裡不得已,過不下去了賣的,也有各式各樣的緣故哪。”
大丫環瓊花端進一盞牛乳,歎道,“攬月這話在理,不說彆人,就是奴婢,當初要不是奴婢有幾分運道賣到咱們府上,這輩子還不知是個怎麼著。”
秦鳳儀問,“瓊花姐,你家也跟小秀兒她家似的麼?”
“我家還不及秀兒她家呢。她家好歹沒把她賣了。”瓊花道,“像我家,既賣了銀子,還來尋我做甚?初時我還以為他們是想贖我出去,不想卻是打聽著咱們府上月錢多,我做小丫頭子的時候,他們也不來,還是打聽著我出息了,到少爺身邊服侍,他們便上門兒,與我哭訴家裡如何艱難,話裡話外不過打我月錢的主意。”
秦鳳儀連忙道,“你沒給他們吧?”
“給什麼呀,既是賣了我,生養之恩我便是算報答了,自此兩不相欠,何必再扯上些銀錢因果。”瓊花說著端上牛乳,道,“就這麼著,不少人說我沒良心。”
秦鳳儀連忙道,“哪裡是你沒良心,做得對!”又說瓊花,“這些事,竟沒聽你提過。你要遇著難處,隻管與我說。”
瓊花笑,“眼下跟著少爺,吃穿不愁的,哪裡還有什麼難處。”要不是她家少爺突然開竅變成個好人,瓊花估計也不會多嘴說自家的事。
秦鳳儀與攬月道,“你接著說,合著李菜頭這過來,還是想叫小秀兒給我做小?”
“可不是麼。”
秦鳳儀哼一聲,“不要臉的狗東西!”完全沒想自己先時乾的那事兒,還不如李菜頭哪。
秦鳳儀原想做個好人,結果,竟被李菜頭攪局,那叫一個敗興!深覺李菜頭是自己做好人的人生道路上的絆腳石,立刻吩咐攬月,“跟采買上說,以後不準再從李菜頭那裡采買。”
身為一個好人,就不能吃這壞人家的菜蔬,秦大少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