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不是很正常麼~(2 / 2)

龍闕 石頭與水 9581 字 6個月前

景安帝將筆一擲,“是啊,總是寫不好。”

秦鳳儀隨口,“陛下,是誰要成親了麼。”

“三皇子大婚,求朕賜字。”

“那也不一定非要寫什麼‘百年好合、白頭偕老’啊,多俗啊,您就寫一幅漢高祖的《大風歌》也沒事啊。”

“哪裡有孩子成親,做父親的寫什麼《大風歌》的。”

內侍捧來茶,秦鳳儀先接了奉給陛下,道,“這可怎麼了,反正就是這麼個意思唄。其實,要不然您就隨便寫兩句吉利話,雖然字不對神,但也是祝福的意思。”

景安帝笑,“雖說你字寫得不怎麼樣,你這眼力倒是不錯。”

秦鳳儀立時不樂意了,道,“什麼叫我的字不怎麼樣啊,陛下你真的認真看過我的字嗎?我字寫得多好啊,我寫幾個字給陛下看看。”

好吧,秦鳳儀非要寫,景安帝也不好不讓他寫。

於是,他就寫了。

秦鳳儀寫完後,跟陛下的字對比了一下,道,“雖然有一點差距,但也還好吧。”

景安帝自己的字不錯,見到秦鳳儀這字,而且,看他自陳有“差距”,景安帝就指點了他一二,指點他,“多臨臨魏碑。”

秦鳳儀道,“我喜歡行書,瀟灑隨意,舒展流動。”

“行書更要功力,你這字,靈動有餘,筆力不足。”

秦鳳儀點點頭,放下筆道,“許多人都說念書不容易,可要我說,這寫字比念書更不容易。我以前的字就很尋常,還是後來我們揚州的趙才子指點我練字,我這才開始練的,開始進境飛速,可自從兩年前,我這字的進境就慢了。每天練每天練,也隻能寫成這個樣。”

景安帝笑道,“你才多大,就是每天練,想成一代書法大家,也遠的很哪。”

“我也不要成書法大家,寫得差不多就行了,其實字主要是承載學問的。隻是,現在但有考試,先看字如何?明年庶吉士還得有散館考試呢,我還得接著練。不然,判卷的先生們一看我字不好,那我再好的學問,也得不了好名次啊。”

“你不挺有信心的麼。”先前還誇口必是散館第一名的。

“信心當然得有,可難道書也不用讀,字也不用練,張口說明年我得第一,就能得第一啦。”秦鳳儀問,“陛下,難道你看我像個傻子?”

景安帝哈哈大笑,“不像不像,誰敢說朕的探花是傻子啊。”

“這就是了。怕你們誰都沒看出來,這是我謀略哪!”

景安帝問,“什麼謀略?”

秦鳳儀想了想,“這事我隻告訴陛下,陛下你可得保證,不能說出去!要是你說出去,明年我考不好,就都賴你了!”

“你就說吧。”

“這道理其實很簡單,但我不說破,估計他們一時半會兒的想不明白。”秦鳳儀端起茶呷一口方道,“考試時,有很多人,得失心太重,所以,平時有許多文章不錯的,可為什麼考試時,文章反不如平時呢?就在心思過重上頭。我為啥誇口說我必得第一,就是給他們壓力!他們本來就心思過重,再加上我這狂話,想得多的,就更想得多啦。而做文章,最忌三心二意,心裡七想八想,不能專心,平日裡再好的文章,到考試時,也做不好。知道不,這就是我的謀略。”

景安帝有些好笑,道,“平日裡倒看不出,鳳儀你還挺有心眼兒啊。”

“這能叫你們看出來啊。”秦鳳儀得意的翹起下巴。

景安帝道,“鳳儀,你考試就不會擔心自己考不好麼。”

秦鳳儀放下茶盞,“唉呀,這有什麼好擔心,我說他們想不開,這才到哪兒啊,就在翰林院念念書,考考試,有什麼呀。我跟他們不一樣,人這一輩子長著哪,又不是隻有考試這一件事。就像有些學子,考科舉考不中,傷心的直想跳河死了算了。我就說,他們要是有跳河的誌氣,早中了!我誌向比他們都遠大,陛下你說我家,銀子我這輩子是不愁的,我既不嫖也不賭,我爹給我掙下的家業,不說我這輩子,我兒子一輩子也不消愁的。原本,我先前在揚州,也無甚見識。後來,來了京城,開了眼界,又考了科舉,才曉得,嘿,這輩子還是能做點事的。我是想著以後做些實事,能外放做個知縣知府的,做一地父母官,要是當地的路不好,就給百姓們修修路,要是當地窮了,就想法子叫百姓們富起來。以後彆人提起我來,壞人罵我,好人誇我,這就成了。這才是我的誌向。”

端起茶準備再喝兩口,一看,茶喝光了。景安帝把自己那盞茶遞給了秦鳳儀,秦鳳儀接過就喝了,這一喝,邊兒上馬公公臉色就變了,這,這秦探花,你怎麼能用陛下的禦盞吃茶啊!嘿!你可忒不懂規矩啦!不過,他也就變了一變。秦鳳儀立刻覺出滋味兒不同,吃驚的道,“陛下,這不一樣啊,您這茶咋這麼香哩。”

景安帝笑道,“真個猴兒,不過借你解渴,就叫你嘗出來了。”

“這我能嘗不出來,您這茶可忒香了啊!”秦鳳儀接連兩口喝沒了,道,“陛下,您可得再賞我盞新的。我沒嘗過便罷了,我這都嘗過味兒了,您可不能小氣啊。”

景安帝揮揮手,讓內侍下去備茶,與秦鳳儀道,“接著說。”

“說完了啊,您想,我誌向這麼遠大,豈會將一時考試之得失放在心上!因為我的心看得遠,所以考試時反是心靜。而且,我每次考試做的文章,都比平時要好的。”秦鳳儀依舊是自信滿滿的模樣。

景安帝問,“那你就不想做巡撫、總督這樣的大官?做官都講究出將入相。”

“巡撫總督我也見過,說真的,威風是夠威風的,官階也比知府要高。可我不知道這是做什麼的。”秦鳳儀忽然道,“我同陛下說個秘密,陛下可不能說出去。”

景安帝覺著,秦探花大概是臣子中秘密最多的了。

馬公公捧了茶來,秦鳳儀起身,先接了一盞奉予陛下,自己才取了第二盞,秦鳳儀還問,“老馬,這回是一樣的吧?”

平生頭一次被人喊“老馬”的馬公公道,“秦探花你今兒真有福,陛下這茶,可是極品蒙頂茶。”

秦鳳儀給景安帝使個眼色,景安帝笑,“沒事,老馬嘴巴嚴的很。”

“要是我這秘密被說出去,我可就來找陛下啊。”

“快說,怎麼這麼磨唧。”

“就是我先時會試不是得了個孫山麼。其實我會試文章寫得不錯,興許是看我文章的考官不喜歡我這文章,不然,與我相仿的一位同鄉,他文章也不比我好,他就是二百五十幾名,我就是孫山。”秦鳳儀道,“那會兒我不知道同進士的事,可我嶽父和我師傅知道啊,他們都說,叫我再等三年再殿試,這樣殿試把握大些,不至於落入同進士的群裡。可我不曉得同進士有什麼不好啊,後來,還是我媳婦同我說了同進士與一甲二早進士的區彆,其實,就是陛下說的,同進士不能出將入相,說白了,就是做大官比較難了,而且,在官場受歧視。”

這算什麼秘密啊,景安帝道,“你不是說是因為有許多女娘買你的關撲,你就偷偷去考了麼。”

“是啊。”秦鳳儀道,“我又不笨,雖然是覺著不能辜負買我關撲的那些姐妹們,可我當時去考前,也想好了,就是中了同進士,一輩子做不了大官,就做個知縣知府也挺好的。而且,說句實在話,我總覺著,官職越高,離百姓就越遠。我知道自己有多大本事,這民間有句話說,端多大碗,吃多少飯。叫我修橋鋪路,橋壞了路該修了,這個成,我自己看看就知道怎麼辦了。像那些大人物,每天想的什麼,做得什麼,我都不曉得。我覺著,我就適合做個這種離百姓比較近的官。”

這一回,秦鳳儀進宮,非但喝到了陛下的好茶,還得陛下賜了幅字,陛下把寫的那幅“百年好合”給秦鳳儀了。景安帝還說呢,“你的話,雖然字不對神,可也是吉利祝福的意思。你不是要大婚了麼,這就賞你吧。”

秦鳳儀歡歡喜喜的謝了賞,眉開眼笑,“陛下,我一準兒拿回去,好生裱了,以後掛我跟我媳婦的閨房。”

景安帝笑,“去吧。”

是的,大家都奇怪死了,秦鳳儀哪兒這麼討陛下喜歡啊。

縱使一張臉生得好,可陛下也沒聽說有斷袖之癖啊!

這不,剛宣召過秦鳳儀沒幾日,這姓秦的小子剛得了禦史一大參,陛下轉眼又宣召了秦鳳儀。二十好幾個庶吉士哪,陛下你也換個人宣召啊,你咋就盯著這姓秦的不放了呢。

簡直是沒人能明白這其中的邏輯。

除了秦鳳儀自己。

秦鳳儀認為他就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皇帝老爺喜歡他不是很正常麼,不喜歡就能總是宣召他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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