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太後亦是一歎,“柳妃啊,當初,的確是虧欠了柳妃啊。”
李鏡道,“朝廷也有朝廷的難處不是?”
裴太後聽這話很是高興,握著李鏡的手,輕輕的拍了拍,“哎,你這丫頭,也就你這丫頭知道體諒皇家的難處啦。”
裴太後又細細的問了些,東西收拾的如何了,家裡如何,等話。
裴太後道,“南夷那地界兒,哀家知道,艱苦了些。可怎麼說呢,江山都是咱們景家的,什麼樣的地方也得有人去不是?就跟朝廷做官是一個理,越是難的地方,越是見真章,要不,怎麼說,亂世出英豪呢。都是一個理。”
雖則秦鳳儀沒到,裴太後平皇後裴貴妃一乾人待李鏡亦是極好的,大家一處熱熱鬨鬨的吃了回飯,裴太後便打發平皇後等一乾人去了,單獨留李鏡說話。裴太後屋裡也沒留彆人,隻留下了一個積年的老嬤嬤服侍,這個嬤嬤姓陳,年少時陪裴太後嫁進宮來的,一生未嫁,就留在了裴太後身邊服侍,乃裴太後的頭號心腹。
裴太後望著李鏡秀美沉靜的臉龐道,“你自幼在哀家這裡長大,哀家早就看你好,想要你做孫媳婦。以前還想著,無此緣分,如今看來,咱們就是有這段祖孫緣哪。”
李鏡道,“真是再想不到的。”
“人能想到的,便不是天意了。”裴太後沒再說什麼祖孫之類的話,她道,“柳妃之事,已然如此。當年的情形,你們小輩人如何能知道。先帝有十位皇子,嫡出的太子,心愛的晉王,還有那許多在先太子與晉王之間或是依附或是徘徊之人。哀家與皇帝,皆不得先帝青眼。先帝啊,喜歡斯文人,喜歡能詩擅賦之人,皇帝沒這種詩賦的天分,於皇子間自是討不得先帝的好。可這治理江山,難道要的是詩詞歌賦?一番北巡,便葬送了大半江山。柳妃,是皇家對不住她。她嫁給皇帝四年未能生育,哀家才為皇帝選的側室。阿平的確出身高貴,這裡頭,出有哀家的私心,當時,裴家沒落,先帝偏愛先太子與晉王,如果皇帝沒有為帝的才乾,哀家情願他安安穩穩的做一地藩王。可哀家的兒子,才乾遠勝先太子與晉王,更遠勝先帝!哀家也是做母親的人,便為他納了阿平為側室。可其實,你們沒有經過先帝的年頭,先帝在位之時,喜愛文官遠勝武官。平家雖是國公府,阿平願意居於側室之位,便是因當時文官地位遠勝武官之故。誰也沒料到會有陝甘之亂,因為先帝在陝甘隕身,京城大亂。當時,先帝北巡,如何挑選隨駕皇子呢?先做《北巡賦》,誰做得好,便帶誰一道北巡,皇帝因為賦做得不好,便未能一道北巡。與皇帝一樣被留下來的,除了壽王,還有六皇子,而六皇子當時娶妻,便是平郡王嫡親的一個侄女。當時,為了帝位,也為了情勢,委屈了柳妃。”
“我不想說什麼不得已的話,對不住就是對不住,當初,我與皇帝都未料到的便是,柳妃離開廟中時竟然有了身孕。”裴太後輕聲一歎,繼續先時的話,“後來,皇帝登基,一直忙於朝政。以前,也有人提過為柳妃追封的事,隻是,恭侯府得了爵位,親自上書,說柳妃既已過身,不必再打擾她的安眠。追封之事,不了了之。如今,鳳儀身世大白,原該給柳妃一個公正的追封。可現在,鳳儀的出身,現在的態勢,柳妃一旦追封元後,清流便要問個究竟!清流一亂,宗室必然落井下石,宗室改製,剛剛開始,這個時候,朝廷不能亂。何況,鳳儀在民間長大,他雖則來朝後結識了幾家不錯的朋友,清流中亦有一些名聲,但,這樣的交情與名聲,不足以撐起他元嫡皇子的實力。如果沒有這種實力,元嫡皇子的名頭,於他,於你們一家,現在都不是好事。你們選擇選去南夷,南夷之地,固然艱難,但要知道,這是一處進退得宜之所。這也是,最適合鳳儀的地方了。”
裴太後道,“鳳儀那孩子,不與常人同。他雖在民間長大,但,他的血統,他的天分,他的手段,在皇家亦為一流子弟。以前我就說你眼光一流,如今看來,果然如此。”
李鏡隻得謙道,“當時,因緣際合,其實,若早知相公的身世,我斷不會嫁他的。”
裴太後微微一笑,“如先帝那樣的人,因他擁有這世間最大的權勢,為家族為利益,我皆要苦苦謀得一個妃位,更有無數女子趨之若鶩。鳳儀身世複雜,可他在男女之事上,非但比先帝強,就是比皇帝,亦要好上一些的。阿鏡,你非但有眼光,也很有福分。”
裴太後並未有半分囉嗦,與李鏡說了些柳妃當年之事,便命陳嬤嬤取來一個紅木匣子給了李鏡,裴太後道,“你們就要遠去南夷,之後,必有賞賜。可那些個東西,放著好看,也體麵,但,一不能換錢,二不能實用,無非就是擺著瞧瞧罷了。這是二十萬兩銀子,是我的私房,已令人換了銀票,你拿著,介時到了南夷,多的是用錢的地方,就不要與我外道了。”
李鏡便起身謝過裴太後,裴太後道,“這就去吧。”
李鏡行禮告退。
直待李鏡遠去,裴太後方若有似無的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