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戲拍了5條, 康師民喊過了。
前幾條不是不行,但他總覺得還能更好!
薛霽真是個純純新人,就算有天賦, 也需要找到那種很微妙的感覺去徹底融入。作為導演,康師民看得到這小子在不斷適應中的變化,自然知道這場戲還有提升的空間,汪裕也樂意配合,最後過的那一條,薛霽真換了副手套。
因為前頭摔了幾遍, 他兩隻手掌的傷口已經很明顯了。
被薛霽真出門時踩到的金絲香球也換了三個。
“這三個香球記小侯爺的賬上!”
話音剛落,場上一群人又默契地爆發出一陣笑聲。
拍完了, 副導演向禎開過玩笑又正經誇道:“這個改動真是好,小薛交給汪老師果然沒錯!”這話既誇了汪裕,也鼓勵了薛霽真。
汪裕大方受用了, 但後者此時完全不顧上開心。
因為情緒起伏更大、矛盾撕裂更嚴重的衝突還在後頭!
康師民也讓薛霽真到監視器跟前確認了鏡頭,仔細教他:“這裡, 下回你要注意,如果動線上和排練時有差彆,你首先要想的不是回歸原位, 那樣很死板很刻意,應該以李稚的視角去解決當即的問題, 彆總想著套用什麼辦法,你都沒學幾個辦法,拿什麼套?”
“隨機應變, 知道不,小朋友?”
薛霽真聽進去了,癟著嘴點點頭。
隨著點頭的這兩下動靜, 帽子上的兔毛柔柔地擦過他的鬢角,暖烘烘地圍著這張年輕的麵孔,顯得原本就小的臉更是隻有巴掌大。
康師民深諳調|教之道,緊接著話題一轉,又說起了軟話:“但是我還是要表揚你,台詞和肢體動作處理得漂亮,體態氣度也練得像模像樣,汪老師和周老師沒白教你這麼多天,和我心目中的李稚差不多能重疊了,繼續加油,彆辜負大家對你的期待。”
批評完了又接鼓勵,這一套組合拳真是……
19歲的少年被說得眼淚珠子都要包不住了!
在場其他演員和工作人員各個都在忍著笑意。
沒辦法呀,全劇組就薛霽真最小,最沒經驗。他甚至還是個學生,剛剛在所有人的圍觀下拍了職業生涯的第一場戲,被罵了難受、被誇了開心,難受和開心交織在一起,要掉幾顆金豆豆也在所難免嘛!
薛霽真抬手急急忙忙地去擦眼淚,眼睫毛濕漉漉的,有點兒可憐,又憨得可愛。
很快,就被湯姐他們拉下去處理兩隻手掌上的傷口。
接下來還有汪裕的戲份,場上眾人有一半是正經工作的,還有小部分是看熱鬨來的,看到小侯爺了、還看到小侯爺嬌氣地掉金豆豆了,大家心滿意足散了。
院子後頭就是臨時搭起來的擋風棚,有幾個還撩起簾子跟薛霽真打招呼:
“下午來馬場訓練不,小侯爺?”
“看到排班表上有你的名字,什麼時候來啊?”
缸子正用鑷子仔細挑薛霽真傷口處的細碎沙塵,聽到問話下意識地抬眼看了看他,後者大大方方地回應,可說出來的話在一群老油條麵前就是很天真很傻氣——
“我得中午吃了飯再去。”
果然,一群大他幾歲有餘的哥哥們立刻笑了!
“吃了飯再來呀?那可不能吃太多,吃太多會顛著。”
薛霽真被調侃地麵紅耳赤,扭過頭不說話了。
又有腳步聲傳來,外頭幾個年輕演員嘻嘻哈哈地說話:“賀老師,我們可沒欺負你小舅子,大家約他下午一起馬場見,你下午是留在A組呢,還是跟咱們一塊兒回去?”
消毒酒精又抹了一次,缸子才小心蓋上紗布。
薛霽真豎起耳朵,隻聽到賀思珩說:“回去訓練。”
“噢~小侯爺也會來!”
“那到時候就馬場見。”
在場其他人可沒忘記賀思珩當初是怎麼壓力烏煊的。
信業的小太子心高氣傲,從不屑於搭理這些沒流量沒咖位的演員,儘管他們也是觀眾心目中的實力選手。烏煊不交際不來往,訓練也單獨找老師,主打的就是一個特立獨行不合群,且太過招搖,以至於賀思珩忍無可忍親手收拾他。
哪像現在補位的薛霽真?
這小子,毫無專業基礎,全靠周璿和汪裕強灌。
進組第一場戲就是和汪裕的對手戲,總體來說表現得是挺好,但整幕戲踩壞三個“禦賜”金絲香球,還把自己手掌摔破了,被導演棍棒甜棗套餐哄得哭唧唧的,光是這事兒就足夠大家調笑他好一陣了!
笑歸笑,眾人也不得不承認:薛霽真是討人喜歡的。
他的討喜,在於有效的努力上進,天然的親和無害,以及肉眼可見的滿滿活力,最後再加七分“我一定行”的樂觀自信,組成了薛霽真留給大家的第一印象。
一邊是烏煊,一邊是薛霽真。
這兩人怎麼選,這不是一目了然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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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中午,薛霽真吃了飯,果然被向禎催去馬場。
“之前烏煊是直接跟著B組進度走的,B組主要是郭令芳導演負責,郭導比較習慣港派風格,節奏很快,那邊雖然還沒排你的戲,但兩位導演已經商量好了,儘量按著劇情線來,先照顧A組的戲份,等差不多了再轉去B組。”
劇組為了統籌方便、節約成本,很多時候也按景拍,這一場景的全部戲份結束再換下一場。
但薛霽真這種情況,不太好辦。
他能接受前一天還是無憂無慮小侯爺,後一天就背負仇恨上陣殺敵?還是說,他的情緒控製已經牛逼到了上午拍父子天倫、親親密密,中午吃個飯出個戲,下午無縫銜接家破人亡、亡命天涯?
很顯然,這排戲得照顧一下新人……
可向禎又說:“戲份可以先放著,但訓練要跟上。”
薛霽真點點頭:“好的,我會好好練。”
說著,就和缸子一起朝B組那邊去了。
B組地方比影視城更寬敞,也更奔放:一號二號兩個大棚,一號棚沒封頂,專門用來一比一還原做景,以彌補外景拍攝的不足;二號是特效大棚,裡頭隨隨便便的一個玩意兒造價就是5、6位數起步,80%的戰鬥戲場麵都將在這裡完成。
而訓練專用的馬場,就建在二號棚的後頭。
薛霽真到時,裡頭一群男的正在吱哇亂叫:
“來個人把他搞走啊,每次都這樣!”
“賀老師呢?讓賀老師來給他點壓力!”
“誰懂啊,柳毅的馬總是跑著跑著就隨地拉屎……”
聽到這,薛霽真一噎,心情複雜地停下了腳步。
缸子見他停頓,也有點想笑:“你高三那年暑假,我們一起去內蒙玩兒,碰到個小姑娘騎馬,她騎著騎著、馬也……哈哈哈哈!”
薛霽真剛想笑,忽然聞到一陣香氣,很淡、還有些涼。
扭頭一看,賀思珩也剛到,正垂著眼簾看他——
“到了?去找蔣教練吧。”
薛霽真哪敢大聲說話啊!
他眼睛都沒眨一下,答道:“好,我這就去。”
誰知賀思珩伸出手臂抓住他外套後頭的帽子,硬生生止住了薛霽真朝前奔的趨勢,說道:“走反了,蔣教練在這邊等你。”
說完,自己先去馬廄牽馬了。
薛霽真看他走了,這才和缸子小聲道:“嚇人。”
缸子也有同感,此人低調歸低調,但氣場屬實強大!
“我就覺得之前向禎副導話裡有話,郭令芳導演和賀思珩起碼合作過三次,包括他提名的一番劇,他倆綁在B組這邊,那豈不是一手遮天?烏煊再厲害,能玩兒得過賀思珩?”
從結果來看,信業小太子的確沒玩過賀思珩。
烏煊都搞不過,薛霽真能行?
開什麼玩笑,好好在“姐夫”手底討生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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