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師敷衍道:“拿。”
“可是,我要是拿回來了,有人就會死。”扶玉秋陷入了糾結,“怎麼辦?”
樂師沒好氣道:“那就不拿。”
扶玉秋:“可那是我最心愛的小葉子……”
樂師重重一拍琴,不耐煩道:“葉子。”
扶玉秋幽幽道:“謝謝你,我也有名字。”
“葉子。”樂師說,“你救我一命,我也算和你兄長是舊識,本不想過問你的屁事,但你成天在這唧唧歪歪嘰嘰喳喳,比鳥兒還煩。”
扶玉秋氣得仰倒,一齜牙怒道:“你竟罵我是鳥!?”
樂師道:“我隻想問,若是那人把你葉子卷著跑了,你怎麼辦?”
扶玉秋猛地站起來,凶巴巴道:“他才不會卷走我的葉子!”
樂師冷哼:“我看不儘然,那醜八怪瞧著不是什麼善茬。”
扶玉秋瞪他一眼,本想直接跑,但又餘怒未消,都走了兩步還氣咻咻跑回來,重重在那琴上一踹,齜牙道:“彈你的破琴去吧!”
發完怒,他轉身就跑。
樂師早就習慣他的破脾氣,繼續撫琴。
後院又傳來磕磕絆絆難聽得要命的箜篌聲。
樂師又是重重一拍琴,沒好氣地揚聲道:“祖宗,彈棉花都比你彈得好聽,能消停點嗎?我正風花雪月呢。”
“……”
後院沒回應,把箜篌彈得更難聽了。」
扶玉秋身陷記憶中,聽著那難聽又莫名悠遠的箜篌聲,心想:“我最後悔的事就是聽這難聽的彈棉花聲嗎?”
什麼亂七八糟的。
他更加懷疑那什麼界門是他做的夢了。
那段記憶戛然而止後,好似化成了一把鑰匙,融入界門中。
一刹那,那阻攔住扶玉秋的無形結界倏地消散。
扶玉秋猝不及防,一腳踏空,身體再次傳來失重感,直直往下掉。
“啾——!”
扶玉秋猛地睜開眼睛,被嚇清醒了。
此時他正蜷縮在一處狹小又溫暖的空間,且有股熟悉的味道縈繞周身,讓他極其安心。
扶玉秋迷茫地左看看右看看。
“這是哪兒?”
看了兩圈,扶玉秋終於意識到,自己四周溫暖柔軟的“東西”,好像是鳳凰的翎羽。
扶玉秋一愣。
鳳凰斷翅已然愈合,整個身子蜷縮在一起,張開華美的雙翅撐起一方狹小又安全的天地,將小小的白雀擁在懷裡。
扶玉秋又驚又喜。
原來之前看到的鳳凰並不是他的臆想。
扶玉秋“啾啾”兩聲,用腦袋頂了頂鳳凰心口前的絨羽,高興道:“鳳凰!鳳凰你怎麼會來?翅膀好像也好了!”
他連啾帶頂,嘰嘰喳喳個不停,就算是個聾子也被他吵醒了。
可鳳凰卻動也沒動,保持著環抱住他的姿勢,幾乎想將他困死在懷裡。
扶玉秋察覺到不對,連忙從柔軟的鳳凰翎羽中硬生生擠出去,肥乎乎的圓臉都差點擠扁了。
外麵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荒蕪之地,餘光往遠處一瞥,連綿不絕的山脈宛如巨龍般盤旋四周。
扶玉秋一呆。
這裡是……
羲禮群山?
那界門竟不是在做夢?!
鳳凰許是察覺到懷抱中變得空蕩蕩,突然發出一聲呢喃,似乎在叫誰的名字。
扶玉秋來不及細想,忙奔過去一看。
鳳凰昏昏沉沉蜷縮在沙地中,明明沒有外傷,但卻渾身滾燙,好似要燃燒起來,微微一探,體內經脈紊亂,經脈靈力逆流。
扶玉秋嚇得不輕,忙湊上前去啄他的臉頰:“鳳凰……鳳凰!”
鳳凰一動不動,全無反應。
扶玉秋害怕鳳凰出事,胡亂在身上摸索兩下,本能想揪一片葉子給他,但後知後覺自己現在隻是個白雀。
要揪隻能揪毛。
扶玉秋著急地圍著鳳凰轉了兩圈,妄圖叫醒他。
隻是巴掌大的圓球白雀,什麼都做不到。
扶玉秋微微一咬牙,強行催動內府靈丹,艱難又生澀地原地強行化為人身。
人形身上隻有仙尊給他披的那件雪白鳳凰紋外袍,雙腳空無一物,讓扶玉秋本能往地麵的沙裡紮。
這地方似乎下過炎火雨,沙子滾燙至極,扶玉秋僅僅隻是踩在上麵足心就被燙得一陣發疼,白到非人的腳瞬間通紅。
扶玉秋不耐疼,輕輕“嘶”一聲,緊皺著眉,急忙伸手將鳳凰抱在懷裡。
鳳凰差點被燙熟,被擁在微涼的懷裡終於覺得舒服些,他神誌不清地仰著頭,本能在扶玉秋臂彎上蹭了蹭。
扶玉秋左右看了看,正想找到一處陰涼處避一避炎熱,頭頂一片陰影陡然罩了下來,遮擋住炎熱的陽光。
微微抬頭,就瞧見一艘巨大的靈舟正緩緩朝著他所在之地降下。
靈舟?
那是人類修士的法器。
扶玉秋神色沉下來,將鳳凰抱得更緊,隨意尋了個方向踉踉蹌蹌往前跑。
他不想和人類打交道。
地麵黃沙滾燙,時不時有尖利的石頭,雪白長發拖曳在地上,末梢已沾滿黃沙,扶玉秋赤著腳走了沒一會足心便滾燙劇痛起來。
要是放在平時,扶玉秋肯定無法忍疼直接坐地上撒潑。
但此時他毫無依靠,鳳凰又沉睡不醒,扶玉秋強忍住鑽心的疼痛,嘗試著動用靈力。
隻是他還未調動好內府的靈丹,頭頂靈舟猛然落在地上。
“砰”的一聲。
黃沙都被靈舟落地的衝勢激得胡亂飛舞,煙塵漫天。
扶玉秋嗆得咳了起來。
黃沙像是下雨似的劈裡啪啦落下來,煙塵散去後,露出一黑一白的人影。
在這種斷壁殘垣中,活像是來索命的黑白無常。
扶玉秋一瞧見醜陋的人類,眉頭當即皺了起來。
白衣劍修緩步而來,手持長劍,眸光漠然看向扶玉秋……
或者說,是看向扶玉秋懷裡的鳳凰。
劍修淡淡道:“玄燭樓的靈紋果然名不虛傳——當真是鳳凰。”
扶玉秋緊抱著鳳凰往後退了退,警惕著道:“你們是什麼人?”
劍修似乎並不想和他多說,直接拎著劍朝扶玉秋轉瞬衝過來。
黑衣男人冷眼旁觀,視線卻看都沒看鳳凰,反而緊盯著扶玉秋。
劍修的劍意對著鳳凰而來,且靈力上似乎還有一股極其詭異的符紋。
扶玉秋渾身一抖。
他根本不知道那道符紋是什麼,但本能卻在腦海中瘋狂叫囂著。
“絕對不能讓那符紋碰到鳳凰!”
劍修一劍破空而來。
扶玉秋在九重天委曲求全這麼久,好不容易逃離魔窟,到了下界竟然還要被人覬覦碾壓。
這哪能再忍?!
一股前所未有的怒意湧上心口,扶玉秋一手抱住鳳凰,一手朝著劍修的方向抬起,內府靈丹被強行調動出來。
水連青夾雜著之前彙入其中的一點鳳凰傳承猛地洶湧出磅礴的靈力。
扶玉秋厲喝道:“滾開——”
轟隆一聲巨響。
靈力悍然破開凶悍劍氣,虛空被蕩開的靈力掃出扭曲的蜃景。
劍修瞳孔一縮,猛地收手後撤,險些被那股霸道的水靈力給擊成齏粉。
——他從不知道,溫和的水靈力也能這般凶厲。
水連青的靈力在原地炸開後,猛地化為簌簌春雨落在地上。
本被炎火雨灼燒的寸草不生的黃沙中竟然枯木逢春似的,猛地長出一簇簇嫩綠的小草。
黑衣男人看得目瞪口呆,好半天終於喃喃開口,說出一句。
“好暴躁,我好愛。”
劍修:“……”
無可救藥的色胚。
扶玉秋這一擊幾乎用儘全部靈力,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就緊抱著鳳凰往遠處跑。
聞幽穀雖然屬於羲禮群山,但這山延綿不絕數百裡,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落在了何處,隻能先逃再說。
隻剩下一點微弱的靈力支撐著扶玉秋,隻是還未跑出多遠,身後突然傳來一聲龍吟。
往後一看,那黑衣男人竟然原地化為比雲收還大的巨龍,猛地朝他襲來。
扶玉秋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本能閉上眼睛。
預想的疼痛並未傳來,扶玉秋嘗試著睜開眼睛,就見一條巨大的黑龍正盤旋在四周,首尾交纏,將他圈在圓裡。
——劃地盤似的。
惡龍像圈所有物一樣將扶玉秋困住,巨大的龍瞳緊緊盯著扶玉秋,口吐人言。
“珍寶,做我道侶吧。”
扶珍寶:“???”
恰在此時,扶玉秋懷中的鳳凰突然睜開金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