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傾慕(1 / 2)

外麵屋簷下零散掛著幾隻燈籠,在夜風吹動下搖晃著,虞秋臉上的熱氣稍稍被風吹散了沒多久,身後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才消散了的熱氣,頃刻間重新回到了虞秋臉上。

“今日事務繁忙,過於疲累,以至於不慎在湯池中入睡,無意冒犯,還請神仙姐姐海涵。”身後的雲珩這麼說道。

虞秋僵著身子,兩手一齊壓住帷帽,不敢回頭,頂著熱騰騰的臉佯裝無事發生,“無妨,我什麼都沒看見……”

雲珩聽著她乾巴巴的聲音,仗著人不敢看他,毫不遮掩地笑了起來,可聲音依舊沉穩,道:“這幾日發生了許多事,正好想與神仙姐姐說一說。去前麵小亭裡坐坐吧。”

虞秋微微點頭,腳步沒動,在雲珩從自己身邊走過去時嗅到了他身上殘留的水汽,臉上燒得更厲害了。

她根本不敢動,直到雲珩的影子也消失在垂紗下,才慢吞吞抬頭看去。

雲珩已經穿好了衣裳,但是僅是在單薄寢衣外加了件寬大外衣,走動時衣角擺動,姿態自在閒適,與往日出現在人前的風采沒有任何區彆。

太子雲珩,人人都說他文雅過人,最重禮數,可大晚上和一個姑娘獨處,衣衫不整,說出去怕是都沒人信。

虞秋心中念叨著,冷不丁見他轉過身來,慌得差點躲到柱子後去。

“神仙姐姐?”雲珩停在原處喊了她一聲。

虞秋望著兩人中間一丈多遠的距離,連忙抬步跟上,走了兩步覺得自己漏了怯,又趕緊放慢步子維持端莊姿態。

連廊下五步一燭燈,走近了,虞秋才發現他就連寢衣都是隨便裹的,就那麼鬆鬆垮垮搭的在身上,低頭看人時,未合攏的衣襟鬆開,露出了一小片胸膛,在燭光下甚至泛著微微的水光。

方才看到的水珠滾落的寬闊胸膛湧進腦海,漫天蔽野,幾乎閃花虞秋的雙眼。

虞秋腳趾忍不住蜷縮起來。

明明是簡單的雪色寢衣,雲珩長得英俊高大,行動間也是步伐穩健,身姿如鬆,怎麼偏偏看著這麼……

虞秋從小被父母教著讀書識字,不敢說掃眉才子,但好歹也能算是知書達理,不管在家還是外出,從不說什麼粗鄙的詞句。

但此時,看著雲珩這模樣,曾經在街頭聽見的俗話映入腦中——騷氣。

虞秋被自己亂七八糟的聯想震亂了心神,悄悄掐了下手心,冷靜道:“帶路。”

雲珩笑了下,做了個請的手勢,衣襟又滑開幾寸。

虞秋閉上眼,再睜開,把目光放到他影子上,隔著兩尺距離跟著他走去。

下了幾道台階,沿著碎石小徑,就到了觀景小亭,小亭三麵環水,水中蓮花露出尖尖角,隨著水波輕緩擺動。

雙雙落座,虞秋借著麵紗遮麵,坐得端正,雙目卻不敢直視雲珩,隻偷偷看向桌麵。

雲珩就自在多了,率先道:“神仙姐姐神機妙算,餘家那幾人果真心有不軌。”

虞秋瞬間被他的話吸引,抬起頭來,急切問道:“你查到了?”

雲珩目前隻查到一些皮毛,按他的習慣,不能將對方一擊致命時是不會走漏風聲的,但他想和虞秋玩“神仙姐姐”的戲碼,所以不介意先說與她聽,簡略道:“餘主事結黨營私,受賄許多,其子餘延宗身上也有諸多問題,但尚未查到證據,暫時不能動。”

虞秋可不知道餘懷岸私下裡結黨營私的事,但雲珩肯去查就是信了她,這讓她很高興且安心。

“隻是這餘家有一點很有意思。”雲珩說得很慢,聲音裡多了絲趣味,道,“算計同窗竟能算計十餘年,但凡這心思放在彆處,怎麼著也該做出一番大事了。”

“同窗?”虞秋緊張起來,餘懷岸的同窗,遠的不提,離得最近的就是她爹爹了。

“餘懷岸有個同窗是戶部……嘖,沒什麼好說的,無非就是嫉妒彆人的仕途與姻緣而從中作梗罷了。”

虞秋心急,追問道:“他嫉妒戶部的誰?什麼從中作梗?他做了什麼?”

雲珩麵露狐疑,道:“神仙姐姐好像很關心這位同窗?”

虞秋心驚,急忙將話題引回到餘家與雲珩身上,“我隻是關心太子,畢竟這種心思狹隘的人,什麼事都有可能做的出來。”

“不必擔憂,孤既知曉,便不會放任他。”

“嗯。”虞秋點頭的動作很乾脆,可心裡急壞了,她迫切地想弄清楚雲珩到底查到了什麼,可不敢問。

還不到時候,要再等等,等時機成熟了才能提到自己家的事。否則萬一直接被他看出身份,她就要完了。

虞秋把事情記在心中,打算等以後再慢慢從他口中套話。

思忖了一圈,虞秋重新鎮定下來,她得把話題轉到與自家無關的事上,正想提雲珩選妃的事,聽見雲珩問:“神仙姐姐覺得雲珩如何?”

“什麼……”兩字出口,虞秋下意識抬起頭。

她一心不能兩用,方才全部精神力都集中在餘家的事上,現在心思從正事上轉開,就再次注意到雲珩那淩亂的衣衫,臉一熱,悄然移開視線,若無其事地繼續問,“……什麼如何?”

“出身、相貌、性情,所有的,作為一個男子來說。”

出身和相貌不必多說,皇室中人,這兩點的出眾毋庸置疑。至於性情麼……

虞秋還得借他的手保命,隻得閉眼吹捧:“自然是絕無僅有的好。”

雲珩道:“也不儘然。神仙姐姐可知曉孤為何屢次夢見屠殺?”

虞秋一直不敢提先前看見他凶殘夢境的事,就怕他對自己也起了殺心,沒想到雲珩本人提起來了,頓時心生警惕。

“因為皇室子孫多惡癖,往前數代,開國先祖好殺戮,每攻下一城就要屠儘城中所有將士和壯漢,稱帝後隻要心有不快就將官員隨意抄家。後來的皇帝,有的好女色,奪臣妻搶人女,什麼事都做得出來;有的好垂釣,遇見大字不識卻擅垂釣的老翁,直接給人封了尚書令。種種荒唐,國運能延續至今,都得托功於開國先祖的凶名與數代忠臣良將。”

這些皇室怪聞虞秋均未聽說過,聽得入了神,連之前的窘迫都不記得了,直直望著雲珩。

“幾十年前,江山遍地烽火,先帝力挽狂瀾穩固山河,臨死前曾立下規矩,後世皇子不可輕易冊封太子,須得經重臣考核,確定對方沒有荒誕惡癖方能立儲。”

雲珩語氣平常,娓娓道,“我八歲那年知曉此事,從那時起,就開始偽裝。必須要偽裝成一個受臣子敬重的皇子,否則是無法繼位的。”

“無法繼位當皇帝,很多事就不能放手去做。神仙姐姐,你能懂嗎?”

虞秋不懂,雲珩這是承認他所表現出來的儒雅隨和,都是為了當皇帝營造的的假象了?那他偽裝起來的是什麼?是弑君奪權的惡念?

她不敢問,加之她是神仙,不能不懂,隻得做出恬然狀輕輕點頭。

雲珩笑起來,俊俏男子在燭燈下衣衫不整地對著自己笑,虞秋感覺那中了春/藥般的燥熱重新升了上來,燒著她的心窩,她又臊又惱,轉過臉裝作看不見雲珩。

怕雲珩繼續這危險的話題,這不是她一個普通人能聽的,況且知道的越多越容易露出破綻,於是試圖轉移雲珩的注意力,“太子要選妃了,可是已有心儀之人?”

雲珩收起笑,可笑意仍在眼中漫漫回蕩著,顯得目光格外輕柔,回道:“的確是有了。”

這個話題很安全,虞秋放心了,追問道:“是哪家姑娘?”

雲珩看不見虞秋的表情,便盯著她擱在桌麵上的雙手,那雙手宛若暖玉做成的,在燭光下泛著層柔光。

他含笑晏晏道:“戶部虞侍郎的千金,虞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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