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兜兜轉轉，成為係統後的第一個宿主居然是白軒衣——九年後的白軒衣。
如果謝迎的腦子是塊顯示屏，大概滾動著以下字句：“如何和手刃自己的仇人和平共處？”“新手係統能換宿主嗎？”“殺死宿主受到的懲罰可以規避嗎？”……
指導係統很快就下線了。
按照流程，謝迎要將白軒衣帶離冰淵，隨後正常做任務。
但謝迎沒動，也沒說話。
指導係統說十分鐘後將會自動綁定，他便盯著那出現的倒計時看，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雪還在下，他聽到了白軒衣抑製不住的輕咳，本該被風雪聲掩去，卻異常地清晰。
他亦看得清楚，冰天雪地之中，青年唇色泛白，神色依舊漠然，然而寒息無處不在，他好看的眉目間漸漸結了冰霜。
冷，這人很冷。
謝迎很清楚白軒衣此時的身體狀況，係統對他進行的修複僅在表麵，而筋脈全斷、靈根被毀的情況是沒有改變的，也不知在他死後白軒衣遭遇了什麼，昔日的清風宗天之驕子、唯一生出通明劍心的劍修，居然成了連普通人都不如的廢人。
在冰淵中，沒有修為禦體將會被寒息完全侵蝕，成為一座冰雕。
死了好。
謝迎冷漠地想著。
可幾息後，他感受到了鋪天蓋地而來的寒意。
謝迎：“……”不是，宿主冷和我一個係統有什麼關係？怎麼我也冷起來了？
而且是真的，很冷。
仿佛骨血凍結，五臟六腑都裹上了一層厚厚的冰霜，軀體的每一處都因此顫栗。
比起他，白軒衣隻會更冷。
謝迎不可避免地煩躁了起來，終是驅動了係統能量。
風雪之中，白衣青年瞬間被淡藍的光芒徹底籠罩，身體中充盈的暖意讓他神情微頓，一伸手，拂去了眉目間的冰霜。
“謝了。”白軒衣長睫垂下，輕聲道，我以為，這隻是我的心魔幻境。”
他以為那道聲音是他衍生出的幻象。
謝迎隻覺得他在催促，有些不耐：“放心，很快就能離開冰淵了。”
傳聞之中，無人能走出冰淵，隻因其隔絕靈氣，又不知出口在哪，落入此間地修士隻能在絕望之中靈力耗儘，被寒息侵蝕而亡。
而謝迎就沒有這個困擾，係統資料庫顯示出口就在左側一處山壁之間，那是個極小的山洞，有風雪掩映而極其不起眼，通往外界的傳送陣就在洞中。
將出口位置告知白軒衣後，謝迎又道：“係統的能量是有限的，無法一直為你抵擋寒息，你動作儘量快些。”
這是實話，光說話的這一會兒他的能量僅剩十之一二了。
白軒衣語氣淡淡：“無事，不冷。”
謝迎：“……”你不冷我冷啊。
實話是不能說的。
“讓你走快點就走快點。”他語氣很冷，補充，“我可不希望，自己耗費能量救起來的宿主轉頭就死了，宿主身死又沒有業績點補償，浪費時間。”
白軒衣略微點頭：“好。”
謝迎：“……”這人話少，和從前一樣。
雪還在下，寒風呼嘯。
白軒衣很快找找到了洞口，進入其中，腳下就是巨大的傳送陣法，冰淵中僅有的那點靈氣全部彙聚於此，竟有些濃鬱，用以百載千年地維持著傳送陣。
他啟動陣法，轉瞬軀體被白光完全籠罩——傳送開始。
謝迎的視野隨之變成了一片黑暗，風雪聲遠去，陷入極致的安靜之中，靜得他渾身不舒服——隻有他和白軒衣兩人。
索性思忖起指導係統所說的流程：第一步離開冰淵，已完成，該到第二步了，確認宿主的心願。
“對了，心願……你想好了嗎？沒有設定心願，我們很難進行到下一步。”
這回白軒衣回答得很快，謝迎注意到他沒有開口，是在用心音同他說話，音色清冷：“下一步是什麼？”
謝迎：“自然是根據你的心願，為你製定相應方案，直至你達成所願。”
“越快越好，免得浪費時間。”
浪費時間倒沒有，想趕緊結束任務是真的，不能換宿主意味著他必須要和這人相處一段時間，時間長了他怕白軒衣察覺不對勁。
如果被認出，輕則對方不配合他完成任務，浪費時間，重則嘛，係統在任務世界消亡的事情也不少。
雖然可能性很小。
但前世他還不是覺得被白軒衣殺死的可能性很小。
這是謝迎幾經權衡利弊做出的選擇。
“我以為你不一樣。”白軒衣的聲音很輕，不緊不慢，“畢竟，你並非前一個係統。”
“什麼前一個係統？”謝迎心裡有了些不祥的預感，“你不是連係統是什麼都不知道嗎？”
白軒衣：“他先同我交談，而後才是你。”
他?
你？
……
謝迎反應過來，哽住了。
他意識到白軒衣說的是指導係統。
換旁人剛從心魔幻境中醒來，心神受損都是輕的，而這人跟個沒事人似的，寒息侵蝕的情況下，又是質疑是心魔幻境，又是暗自留意著他們的不同……
心思可真多……
危，被認出的可能性又高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