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色的濃水攤在地上,仔細看那團肉蟲竟然還有一對觸角,末梢圓鼓鼓的,看起來像是人的眼球。
俞幼寧想起中心城裡那些人的灰綠色瞳孔,驚異地向傅恒之看過去,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的眼睛。
傅恒之收起槍,打電話叫人過來清理,轉頭往前走,卻看到俞幼寧下意識地躲開問“這是什麼?”
“蟲族,你應該猜到了,這裡麵的人,都被這東西殺死占據了軀殼,變成了怪物。”
傅恒之強硬地將他帶走,俞幼寧大腦渾濁,胃裡不適地翻江倒海。
他慶幸自己沒有吃東西,才不至於更狼狽的吐出來,卻還是覺得天旋地轉,他出了好多汗,沒一會兒就暈過去。
醒來的時候,他正躺在一個純白色房間裡。
他渾身無力,像是被注射了什麼麻醉藥物,意識卻無比清醒,頂著頭頂的儀器看,覺得自己像是躺在了手術台上。
全副武裝的醫生站在他麵前,手裡拿著電磁導管,俞幼寧見他靠近,掙紮著問“你是誰,傅恒之在哪?”
醫生見他蘇醒,衝他露出笑容“他在外麵等,手術室是不能隨便進入的。”
俞幼寧應該是第一次見他,但總有種莫名的熟悉感,他想起小士兵口中的博士,試探問“你就是博士?”
醫生放下設備“你可以叫我塗醫生。”
俞幼寧覺得手指稍微能動了,接著問“我怎麼會在這裡?”
“你的身體很虛弱,如果我沒猜錯,是感染過什麼嚴重的疾病又治愈,但損傷是不可逆轉的。還有腿骨,曾經也嚴重碎裂過,突然間跑的太快,身體會先一步替你反抗的。”
塗醫生關閉過亮的燈帶,屋子裡的白光變得柔和。
藥力慢慢消失,塗醫生手裡擺弄著各種器具,俞幼寧費力地側頭看,他繼續用緩慢地語調說“你見過了吧?”
俞幼寧眼皮一跳“什麼。”
塗醫生說“蟲族,寄生在人類身體裡的蟲族。”
俞幼寧皺起眉,他手腕能活動了,想要撐著身體坐起身,還是做不到,大口喘氣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先不要亂動。”
塗醫生將病床支起來,讓他能坐起身“我以為傅恒之已經和你解釋過了,剛剛我在你的體內注射了一種藥物。放心,不是害你的,這種藥物能抵抗蟲族的入侵,一旦有幼蟲進入你的體內,會在三天內被殺死,根本來不及長大。”
俞幼寧抬眼看他灰綠色的瞳孔,抿唇問“你的眼睛後麵也是對觸角嗎?”
塗醫生搖頭“這隻是我們為了混進中心城而做出的擬態,我的大腦暫時還是自己的。”
俞幼寧心裡鬆一口氣,塗醫生出門去,傅恒之才被允許走進來。
病床上的人臉色蒼白,看起來有種隨時被折斷的脆弱感,他吃力地伸手,傅恒之立刻快步走過去,將他手攥緊。
俞幼寧一怔,盯著他的手指說“我是想喝水。”
傅恒之少見地不知所措起來,他替俞幼寧拿了水杯,小心地喂他,等他咽下水才問“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除了還沒有力氣,也沒什麼不舒服了,俞幼寧搖《持續高甜》,牢記網址:m.1.搖頭,傅恒之坐在他身邊,很輕地去碰他的腿。
塗醫生說這裡曾經受過很嚴重的傷,到現在不耽誤走路,但依然是有影響的。
可三年前明明是沒有的。
以前俞幼寧被他很好的保護著,身體也從來不會這麼虛弱,他愛動,總閒不住要做些什麼,軍方有什麼防禦建築,他身為設計師也是要一起去做的。
傅恒之突然很想問他,這三年他究竟去了哪裡,到底在做什麼,明明是和那個蘭旭一起消失的,為什麼又隻有他自己回來。
可現在的俞幼寧什麼都忘了,他什麼都不知道,處處是舊傷,身體機能下降,脆弱得仿佛單薄的紙。
俞幼寧發覺他的情緒不對勁,垂眼勾住他手指問“你有什麼話想和我說嗎?”
太多了,傅恒之不知道該怎麼說,就隻低著頭。
俞幼寧一點點與他十指相扣“我剛剛做夢,好像夢見你了。”
果然傅恒之抬起頭,俞幼寧接著說“你之前是不是騙我啊,說的那麼嚇人,好像是什麼土匪一樣,怎麼在夢裡是我先看上你的,想方設法地找你,你都不理我。”
傅恒之抿唇“理了。”
俞幼寧勾唇笑,的確是理了。
他夢到小巷子裡,自己故意找人演戲,假裝可憐給傅恒之看,傅恒之才將計就計,把他拉到小巷子裡麵的。
夢裡的畫麵有些模糊,那似乎是秋天。
落葉刷刷地掉,落在地上踩上去脆生生的,傅恒之穿著淺灰色的大衣點煙,將他抵在牆壁上吹,嗆得他咳嗽的眼睛都紅。
“我來救你,是不是有好處?”
“有啊,長官覺得我怎麼樣……”
白色的房間裡飄散著刺鼻的消毒水味,俞幼寧捏捏傅恒之的手指說“我現在沒有想起來很多,就這麼一點點,所以有些問題,我沒辦法回答你,但現在看來,你對我也不是毫無保留的。”
“就算扯平了。”
傅恒之的眼睛慢慢紅了,他坐在床邊,看上去像隻被拋棄了很久的大型犬,俞幼寧突然有點心疼這個世界的他們。
心疼傅恒之,也心疼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