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維一臉驚異地盯著沈秋:“小秋你這是要乾嘛,你……哎?!”
話音未落,沈秋一個翻身越過大橋圍欄,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喂,你倒是打聲招呼啊!”蔣維嚇得小臉慘白,沒時間猶豫跟著跳了下去。
空中微涼的風劃過臉頰,伴隨著蔣維“嗚哩哇啦”的亂叫,還有一層層閃過的細密雲層。
“啊啊啊啊——沈秋!”蔣維悲鳴,“我真是瘋了才會陪你一塊兒跳,啊啊啊——”
沈秋專注地凝視著下方的深淵,眼瞳中投映出虛無狂浪生長的金色荒火。
“噗通”。
一瞬間,他觸了底。想象中的支離破碎沒有到來,他感覺自己紮進了一片柔軟的果凍裡,像是剛剛出生的幼嬰被母親溫柔環抱。他甚至做好了窒息的準備,但沒想到的是,這片陌生區域的空氣流通十分順暢,甚至比橋上那處還要舒適。
他的腕表時間定格在【14:32】,隨後閃爍了兩下驟然熄滅。
他在這片緩衝區減速下降,最後穿過一段薄薄雲層,所有的顏色都消散退去,周圍重新回歸成灰色的霧靄。
他穩穩落在沙地裡。
蔣維緊接著落地,滿頭大汗地拍著自己胸脯:“嚇死我了,你膽子可太大了,啊,嚇人……”
沈秋順手撈起蔣維:“現實世界不敢跳就算了,玩個遊戲還不能隨心所欲那也忒憋屈。”
蔣維一臉委屈:“你不是要通關攢錢麼,咱們得求穩啊,通關哪有你這麼莽的……哎呦,不過幸好你賭對了。”
“Wasted Truth”。
沈秋的猜想被確認,這個詞組既不是在說什麼“浪費”,也不是說“真相”。它借用的是這兩個單詞很偏門的寓意,翻譯為“被濫用的真理”。
人們都習慣用慣性思維解決問題。當係統提醒“三個問題都答對,通路開啟”的時候,才是這一關最危險的時候。如果真的按照橋上的路往前走,而沒有注意到橋下風景的變化,那才是走入誤區。
等蔣維站穩了不再哆嗦,沈秋把背包重新調整好位置,抬頭朝遠處看。
模糊不清的霧氣籠罩了前方所有道路,在一重重半透明的建築物間,他隱約見到了很多木偶。
“小秋你快看,那是什麼!”蔣維忽然出聲喊。
沈秋順著蔣維所指的方向看去,隻見巴彆塔側方入口處懸空吊著一個破碎的十字架,十字架上綁著一個人,看上去奄奄一息。
“好像是人。”話音未落,沈秋己經朝著那個方向跑去。
他們跑到十字架正下方,才看清楚懸在半空中四肢被牢牢綁住的人是秦軒。十字架在深淵穀底的冷光中泛著一層層金屬質感的波紋。它的頂端,一隻和橋上屏障一模一樣的獨眼睜著,安靜又詭異地凝視麵前的一切。
蔣維驚呼:“隊長?!”
秦軒艱難地睜開眼,與此同時,獨眼也看向了蔣維。
秦軒遍體鱗傷,身上的傷口有些己經發黑凝固,有些還是赤紅的,唯有頸上那一串紅珠醒目地提醒著他的身份。他緩慢地移動眼球看著自己的隊友,還未張口唇邊先泛出血沫。
“我進了……錯誤的塔。”秦軒每個字都說得十分艱難,“那簡直是地獄……好可怕,好可怕……再不,再也不……”他一度失聲,幾近哽咽,哪還有半點隊長威風凜凜的樣子。
十字架上距離秦軒最近的一隻獨眼湊近,黏稠的晶狀體往下滴落濁液,砸在沈秋腳邊。
沈秋心頭一慟——說實在的,他進入遊戲以來,第一次看到有玩家這麼慘。一般副本再怎麼變態,遭殃的也都是NPC,哪有把玩家整成這副德行的,這不是勸退玩家麼?
沈秋穩了穩心神,仰頭說:“隊長,你能先退副本嗎,難受就彆硬挺著了,這邊還有我們。我們爭取一次通關,實在不行下回再來。”
秦軒僵硬地扭動脖頸,口中吐出模糊不清的字眼。“退,不來了。”
“什麼?”沈秋皺眉問。
“退出,再也不來了。”秦軒眼瞳無神,“我要注銷賬號,離開這個遊戲。”
沈秋大吃一驚。
他很清楚,這些玩家都跟遊戲公司簽過協議,如果測試沒結束就中途退出要賠很多錢。
“秦哥家裡做買賣的,開連鎖店,不差錢。他玩遊戲就是為了有趣,估計是這個副本受刺激不想再玩了,也能理解。”蔣維小聲跟沈秋說。
“沈秋。”秦軒喊著他的名字,“我等在這兒,就是有一件事放心不下。你對世界史熟悉,我覺得告訴你最合適。一些關於塔的內部消息,我……”他劇烈咳嗽,又吐了兩口血。
秦軒緩了好久才緩過這口氣來,他微微挪動身子鬆開手,有什麼東西從空中掉了下來甩在沈秋腳邊。沈秋低頭一看,是一支製作精良銀製左輪。
“那是我的配槍[火吻玫瑰],上個副本撿到的B級武器,送你了。”秦軒自嘲地笑了下,“就當是沒辦法付你賞金的補償。其他的事……我現在沒辦法細說,等你們也出了副本,記得到嶽陽鎮的羊蠍子連鎖店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