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轉轉, 又是幾年。
【7:00】
清晨的陽光傾灑,照不進酒店這間淩亂的屋子。
臥室裡,剛剛蘇醒的男人斜斜躺在大床上, 眉眼倦怠地從煙盒抽出煙, 塞進嘴裡開始吞雲吐霧。
被子歪七扭八地扒在同樣遍布褶皺的床單上, 大部分都堆積在床邊地毯上, 隻剩下一個角頑強地搭在渾身赤i裸的健壯男人的腰間。
“呼——”
呼出一口煙氣,他的眸子深深隱藏在煙霧後,看不分明。
煙霧彌散間,滿床青綠色的鈔票散亂隨意地疊放在一起,甚至灑在男人的胸肌和腹肌上,像是披了一層用錢做成的“毯子”。
嘴角帶著一道疤痕的男人抽完煙, 慢吞吞從床上爬起來, 穿衣服,一張張撿完床上地下的鈔票,連同床頭的一張支票一起塞進錢包裡。
床頭櫃上, 插在花瓶裡黃玫瑰的蔫噠噠的。
略過花瓶, 拽起塞進櫃子裡的咒靈,推開酒店的門,男人毫不在意地出門了。
就像往常一樣。
【11:00】
“嘖。”
伏黑甚爾扯扯嘴角。
“又輸了, 甚爾,這是你今天第十七場……”
靠在欄杆上, 孔時雨捏著一瓶飲料專注地看矯健的馬匹衝過終點,淡淡道:
“還是像往常那樣,賭博這種事,你好像一場也沒贏過。要不然下次和主辦方商量商量,你自己下場跑吧, 勝率還高一點。”
“我看還是把你塞進賽場比較靠譜。”
“彆,我可沒有你這麼變態的身體素質,再優秀的馬都絕對跑不過你。”
“我要上場,那就不是比賽哪匹跑得快,而是比哪個死得慢……”又抽出一根煙含在嘴裡,伏黑甚爾哼笑。
“要是有心理變態的哪個老板想看這種表演,錢給夠了,絕對好說。”
“那大老板還不如拿錢包養一遊艇的嫩模,總好過把錢砸給你這麼個硬邦邦的男人……當然,人家口味獨特另說。”
“我可不和男人上床,嘖,彆說風涼話了,把任務給我。”
帶著連輸一個上午的怒氣,伏黑甚爾扛著咒具出發,背影矯健危險。
“……嘖。”
眯著眼注視那個逐漸消失在視野裡的男人,孔時雨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日期,搖搖頭,什麼都沒說。
有些事忌諱交淺言深。
儘管他什麼都沒說過,就好像什麼也麼發生過一樣。
但是作為親曆者的孔時雨什麼都知道。
“還是……這種東西,總應該交給他自己想明白的,外人說再多也沒用。”
【13:30】
“危機意識有待加強。”
拽拽領口過緊的領結,一副服務生打扮的伏黑甚爾端著盤子從他們身邊路過,胸口的扣子崩得緊緊的。
他收斂起自己的氣勢,用餘光觀察刺殺的任務目標,周圍說笑談情的人來來往往,沒有一個注意到這個格外健壯的“服務生”。
頂級殺手的潛行,隻需一點“小技巧”。
兩個豬頭肥腦的人西裝革履,坐在高級餐廳裝模作樣地喝下午茶,油膩地開著下流的笑話,碰杯間還自詡風度翩翩倜儻風流,絲毫不知道死神的鐮刀已經架在他們的脖子上。
“哈哈哈哈哈哈……那這批貨就這麼定下了?”
“沒錯,果然大家都不是和那些裝模作樣的咒術師一路的人,說話就是投機!”
“好說好說,互幫互助,互幫互助嘛。”
“來來來乾一杯,敬友情——”
“敬友情——”
兩隻杯子靠近。
砰!
兩具屍體頹然倒下。
巨石砸進池塘,一石激起千層浪。
“啊啊啊啊啊啊!!!!殺人啦!!!”
“彆,彆殺我!!”
“彆過來,你彆過來!!你不要過來啊!!”
尖叫,哀嚎,推搡叫嚷。
刹那間,整個餐廳彌漫著絕望的氣息,妝容精致的男男女女就像被狼闖入的羊群,咩咩叫著後退,迫不及待地離開渾身浴血的男人,晚一步都怕被不講道理地殺掉!
“無聊的任務。”
沾滿鮮血和脂肪的刀刃向下一甩,光可鑒人的地板上,明顯的點點血跡迸現。
刀刃重新整潔起來。
順手把刀塞進纏在身上咒靈的嘴裡,伏黑甚爾站在桌子上,腳下是一刀斃命的兩個豬玀一樣的兩個詛咒師,血液蔓延在地板上,碎玻璃,紅酒,打翻的盤子混在一起。
被人恐懼的殺手隻是站在破碎的玻璃和濺射的鮮血上,長長的劉海順著引力向下遮蓋住他的臉,他垂頭凝視著桌麵。
那裡,附庸風雅插著一朵搖曳的黃玫瑰。枝葉蔓延,葉片舒展,泛著微光的花瓣濺上鮮血,含苞待放的花苞將展未展,血跡滴落。
它乖乖蜷縮在小小的花瓶裡,有種殘酷又天真的美。
呆愣了一會,他回神,從緊身的西裝裡掏出手機。
“哢嚓,哢嚓。”
屍體的照片發給孔時雨。
黃色的花開在醜陋肥胖的屍體上,荒謬中帶著一絲藝術般的美感。
收起手機環視四周,一個衝刺,他在眾人的尖叫中砸碎玻璃跳了出去!
【22:30】
夜色深深,太陽早就落下帷幕,無邊的黑暗降臨整個世界。
霓虹燈亮起。
紫色紅色粉色燈光交織如同幻夢,朦朧閃爍在街頭巷尾。
尖叫,歡呼。
噗——
“哦!!!!冬井小姐大氣,來,為我們的頭牌開香檳塔——”
“ohhhh!!!!”
扭動的腰肢和讓人血脈僨張的勁爆音樂混合成辛辣的烈酒香檳,泡沫噴濺,燈光下,金黃瑩潤的水液豪邁地沿著透明閃爍的酒杯塔傾瀉而下。
“來,喝一杯,甚爾。”
憊懶窩在沙發裡的男人挑眉,接過滿溢的酒杯仰頭一飲而儘。
“怎麼,想灌醉我?”
他撐著大腿坐正,放蕩不羈地把手中空空如也的酒杯倒過來,一絲不剩。
朝著來者挑眉,手中的玻璃杯“當啷”一聲被他丟掉,桌麵上堆成小山高幾乎堆到天花板上的戰績再添一筆。
濃鬱到嗆人的酒香彌漫在這個牛郎店角落,人群最中心,形骸浪蕩領口大開的男人舉著酒杯放肆大笑,成為夜晚放肆的人們視野中亮閃閃的焦點
“哈哈哈,來吧,老子通通奉陪——”
酒香彌漫。
夜已深,紙醉金迷的人們沉醉。
【23:30】
音樂轟鳴,撼天動地,五顏六色的光芒閃耀又流動,視野中充斥光汙染和瘋狂的男男女女。
在女人堆裡抽空抬手望了一眼手表,伏黑甚爾滿臉笑容地把伏在懷裡含情脈脈的女人推開。
“誒誒誒,甚爾~乾嘛啦~”
被推開的女人不滿地噘嘴,耳側誇張的耳飾亮閃閃發光,聲音嬌嗲:“不喜歡姐姐這款?價格不夠高?姐姐再給你開幾個塔!”
最便宜的香檳塔要四十萬一個,的確不便宜。
而且這種極品的——
女人的目光在他健碩的胸膛和線條流暢的腹肌上一掃而過,笑容更深。
今天她樂意加錢玩一玩。
“誒誒誒,甚爾君,昨天還叫人家甜心~今天就忘記啦~”
另一個抱著帥哥的女人湊過來,醉眼朦朧的臉上妝容深深,一身剪裁得體的西裝皺得不行,但依舊能看出來的確是個事業強人,被她摟著的那個帥哥笑容帥氣語氣體貼,輕聲軟語哄著她。
“來來來,甚爾,姐姐今天開心,再給你開個塔,要貴的那個!”
“什麼嘛,明明是我先來的,甚爾~”
“講什麼先來後到,男人嘛,誰開價更高就歸誰咯。”
“哼,怕你啊,來,拿著,晚上跟姐姐走,錢這種東西,姐姐要多少有多少!”
“啪”一下子,一張支票塞到伏黑甚爾懷裡,那一串的零十分惹眼,起碼,那帥哥臉色又羨慕又嫉妒。
“真大方。”
淡淡瞥了一眼胸前的支票,伏黑甚爾把它從襯衫領口拿了出來欣賞了一會。
“可惜今天不玩這個。”
支票又被完完整整遞了回去。
“……誒?”
女人呆呆地接過支票,姝麗的麵容呆滯了。
不是,你是頭牌,你告訴我你不玩這個?
你玩我呢。
還沒等女人的怒火升起來,她就看見麵前衣衫不整的男人從沙發裡站起來,高大,健碩,豹子般的體型給她極大的壓迫感。
“怎,怎麼?”
咱這玩的都是你情我願,不至於動手吧?!
“沒什麼特彆的,就是今天不營業。”
在兩個女人麵前揮手道彆,滿身酒氣,發絲淩亂,眼神卻依然清明銳利的男人吊兒郎當地推門而出,離開了群魔亂舞的酒吧。
遠遠地,門外傳來女人調笑的聲音,和他隱隱約約的拒絕。
呆在了原地的女人眨眨眼,躺回柔軟的沙發上,沉思不已。
有約了?
那怪不得他會拒絕了。
真不知道是圈子裡哪個人,下手這麼快。
這麼說起來,她剛剛的確在他手腕上看見係帶,掛著幾顆切割和做工都相當完美的藍寶石……嘖,真敢下本。
“算啦,既然甚爾君有約啦,點一個看得順眼的嘛。”
旁邊剛剛還和她爭搶的女人倒是豁達,熱情推薦這裡最好的男人。
“……”
她懷裡的帥哥麵色複雜。
【24:00】
夜深深,
美和子是花店的一名員工。
花店裡平常有兩個員工輪著上夜班,今天正好輪到她值班。
天色太晚了,從燈火通明的小小花店的玻璃滑門往外望去,除了被照亮的幾節階梯外,漆黑一片的外界像是怪物張開的大嘴,又像是地獄裡的深淵。
年齡不大的美和子被自己的假想嚇了一跳,疑心疑鬼地左右張望,睡意一下子飛走了。
“呼——美和子,彆睡覺,店長看見會扣工資的!”
拍拍臉頰警告自己彆睡著,她低頭從身前的員工圍裙的大兜裡翻找出來一大一小兩個本子。
大的綠色的是記賬本,小的粉紅色的是她自己的日記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