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沒看到……”
她和蘇搖鈴對視了一眼，隨後，兩人走到廁所門口，輕輕抬腳把門踢開，廁所門沒鎖，裡麵的環境壓抑恐怖。
一個狼狽的影子蜷縮在角落。
“彆過來，彆過來……”
常衡辛哆嗦著說著什麼，像是被嚇到有些精神失常。
實際上，他身上的傷痕，也足以讓人崩潰了。
而他的身上，和牆壁上，用血字寫著很多淩亂的詞語。
有些字在他身上，有些字在牆壁上，乍一看，他似乎成了牆壁的一部分——
“騙子”
“謊言”
“假話”
“……”
這些字，用的都是他吐出來的血寫成的，地上還有兩顆牙。
這樣看來，龔若語受的傷還比他輕多了。
兩人都沒看清把自己拖進廁所的是什麼東西，一股強大的力量，拖拽著他們狠狠撞向四麵八方。
也造成了他們身上的傷。
然而，他們還沒死。
規則類的世界，沒有觸犯涉及死亡的規則，很難死亡。
但恐懼，卻是越演越烈。
譚青看到這滿廁所的血字，也是忍不住一股寒意湧上心頭，“這，這是什麼意思？”
騙子？
誰是騙子？
難道，他們是因為說了假話才被厲鬼攻擊的嗎？
人離開了廁所，回到了走廊。
外麵的雨聲小了一點。
蘇搖鈴斜靠在牆邊，雙手環抱胸前，看著西瓜奶茶扶著的門口的女生，“我想，你們兩比我們更知道是怎麼回事吧？”
龔若語看著她：“你，你說什麼？”
“騙子，謊話，那廁所寫的內容還不夠直白嗎？”
蘇搖鈴看向她，“還是說，你想要和上個同學一樣死在這裡？”
提起李驍，兩人的麵容都變了。
他們沒見過李驍，但見過李驍的屍塊。
譚青有點疑惑：“你怎麼確定是她在說謊？”
畢竟常衡辛和龔若語都說過一些話，但是龔若語是有視頻作證的，最有可能撒謊的應該是常衡辛。
蘇搖鈴一笑：“我可沒說，是她在說謊——顯然，他們兩都說了謊，不然，為什麼鬼不攻擊我們，而是攻擊他們？”
說謊話博取熱度很容易，但是要當著直播間數十萬觀眾的麵，承認自己撒了謊，說了假話，那可就沒那麼輕鬆了。
因為這相當於打自己的臉。
蘇搖鈴看向龔若語，她已經沒多少耐心，一百萬觀看之後是什麼？總不可能是一千萬觀看，如果他們不說實話，直播就無法推進。
她是能看到網上的消息的，也知道，自己雖然是破門出去，西瓜奶茶和譚青是完成任務後出去，但是龔若語和常衡辛，都是“說了故事”之後門就打開了。
西瓜奶茶和譚青，固然也可以為了“熱度”編造故事，甚至可以把林騫，優秀之家的故事加工一下，強行和尤禾高中扯上關係，隻有他們自己知道自己說的話的真假。
而直播間的觀眾，這個世界無數雙正在“看著”看著他們的眼睛，大部分人在第一時間，會相信他們說的一切。
但他們兩人沒有說過多的“假話”。
蘇搖鈴看向龔若語，“那個視頻，其實是你自己拍的吧，目的就是為了陷害L，所謂的騷擾和猥.褻都隻是你的一麵之詞，視頻在你的手機裡，如果不是你有準備地拍攝，怎麼會那麼剛好呢？”
“你胡說！”
龔若語聽著聽著，忍不住反駁，聲音還有些嘶啞，“那不是我的手機拍的，我，我隻是收到了視頻，我也是受害者……！”
這就是蘇搖鈴要的效果。
她剛才所說的內容，不一定是對的，但一定是有些內容是錯的，是她故意如此去“定性”的，因為人可能不會說實話，但是一定會本能地去反駁對自己不利的假話。
在反駁的過程中，她就必須說出真話，給出另一個更有說服力的解釋。
否則，彆人就會認為，前麵的假話更有說服力，更可能是真的。
而這，是龔若語不願意看到的。
所以，她反駁了，但是她又停住了，沒有繼續往下說。
因為真話，是她自己也不願意說出來的某些真相。
於是，蘇搖鈴繼續道：“仔細看你放出來的視頻，其實角落裡水龍頭的水流是倒流的，這點在光線暗的地方很難看清，但是加一個濾鏡，仔細觀察，是能看出端倪的。”
她慢慢道：“也就是說，L不是在扯你的衣服，而是在幫你整理衣服！當然，你也可以說那是他之後做的彌補動作，那麼，會不會有這種可能，他是在幫你！”
“而你，卻站出來陷害他。”
【歸年】什麼？？
【天心月圓】視頻好像真的是倒放哎，因為那個動作和細節很多地方確實是很奇怪
【於野】但是，為什麼啊，她沒有什麼理由為了陷害L，而做出這種事吧……
彈幕並不理解。
因為龔若語隻是一個學生，成績也還不錯。
但仔細想想，其實這件事，龔若語自己也是不想宣揚出去的，隻不過是為了活下去，才不得已在網上公開。
如果按照她說的話，她真是受害者，L也是受害者，那就必然有一個加害者。
那個藏在所有人背後的影子。
“如果我把，把那個人說出來，他有一百種方法讓我的生活變得一團糟……”龔若語知道掩蓋不了這件事了，“L已經死了，已經死了！可是我還要活下去啊！”
所以她不能說，即便是說了，也隻能按照那個人教她的這麼說。
現實就是如此，現實不是童話，如果一個心狠手辣的人，盯上了你，他可以有無數種辦法讓自己不被懲罰，並且讓你生不如死。
更何況，那個人手上還有不止這一段視頻。
“所以，常衡辛，你應該也知道的，你為什麼配合她說謊？”譚青看向另一個奄奄一息的人：“你可要想清楚了，如果說假話，後果是什麼樣的。”
常衡辛吐了一口血水，看著自己手機屏幕上刷屏的話，眼睛一閉，心一橫，道：“我說，我全都說！是，我是說了假話，但是我也和龔若語一樣，隻是為了自保而已，一切都是李驍教我的，李驍家裡什麼情況，你們應該都知道吧？有錢！而且，我也不否認，我是怕被網上的人罵，所以才說L欺負人，其實，是李驍經常找L的茬！”
譚青皺眉，“那L為什麼和李驍一起去天台？”
“李驍看不慣L，原因我也解釋不了，反正，L的性格也不好惹，再加上李驍喜歡龔若語，龔若語卻和L走得近……”
常衡辛搖搖頭：“反正，L是被李驍推下去的，不然你以為真是正當防衛，為什麼學校要瞞成這樣。”
龔若語嗬嗬笑了：“欺負？”
“你們把內臟扔到人家的課桌裡，在廁所潑血水，還打人，L還手，結果被處罰的隻有他一個人，校長……”
“你有什麼資格說我們！”
常衡辛聲音急促，說，“李驍是第一個死的，他已經付出代價了，你不是也為了自己，說了假話嗎？沒有你對L的指認，他的獎學金能沒了？你彆以為這件事沒人知道，全年級都知道L做了什麼，都罵他是變態，那都是因為你！”
龔若語紅著眼睛看著他。
常衡辛被她看的毛骨悚然，“你還想說什麼？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我隻想活著，他死了，李驍償命，已經夠了！”
雷聲轟鳴。
個麵具人，或冷漠，或嚴肅，或疑惑。
像是代表了鏡頭後麵的不同的觀眾。
看著兩個麵容痛苦的人，在對彼此的互相攻擊當中，吐露那早已被遺忘的，無人去在乎和解開的，曾發生過的真相。
他們不是L。
他們不知道平靜的生活，忽然被莫名其妙惡意攻擊的恐怖。
不知道原本貧窮的家庭，需要獎學金時，自己卻被當做“怪物”看待並被處罰的不忿。
不知道每天上學時，在課桌裡找不到書本，卻能摸到汙水和內臟的日子。
不知道在廁所裡，被彆人按在洗水池裡，被□□打腳踢，辱罵報複的痛苦。
更不知道當自己一躍而下之後，連死都沒給這個世界帶來半分改變，依然帶著汙名消失在這個世界的絕望。
不知道L曾經聽過什麼樣的話，不知道那些話，曾經對多少個L說過，更不知道那些話，殺死過多少人。
那個全是嘴巴的怪物，一路追了蘇搖鈴，每個遊覽館都有它的影子。
但是第五遊覽館，它卻悄無聲息。
但它，真的不存在於第五遊覽館嗎？
或許它存在，但是沒人意識到。
而此時，網上出現了一封長信，再次吸引了無數人的關注。
“大家好，我是G。”
“從療養院出來，我一直把自己關在家裡，這是我第一次敢看網上的消息，是因為尤禾高中的直播事件，我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鬼，如果有，那對我來說，將是最好的消息。
因為我想見的人，已經替我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