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搖鈴打開門, 門口很安靜。
——在前往祈禱室到回到房間的過程中，千萬不要抬頭看任何東西。
所以，她看的是地板。
而地上的確多了一些東西。
兩排的白色小蠟燭, 放在地板的邊緣, 一路延伸出去, 像是給她指引該往哪走一樣。
很顯然, 這是之前並沒有的東西。
是誰放在這裡的，還是自己出現的，誰也不知道。
雖然是低著頭走，但她還是有大概的方向的。
現在的路就往回走，經過一個個的房門，很快，她前麵出現了腳步聲, 身後也有了響聲。
但因為不能抬頭, 加上沒有太亮的燈光, 很難看清前麵的人是誰。
隻有沉默的腳步聲。
地上的蠟燭指引的路轉了個彎, 她估計自己現在應該是經過大廳。
忽然, 背後傳來了隱約的啜泣聲。
雪族的人是不會“啜泣”的。
這聲音離她很近，就在她的背後，是一個女人低聲哭泣的嗚咽聲。
換做彆人，此刻已經後背發麻，行動僵硬了。
但蘇搖鈴隻是繼續往前走, 走了幾步，身後的聲音就和鬼跟著一樣, 陰魂不散，而且隻有低聲哭泣沒有彆的詞，她便直接道, “能先彆哭嗎？這兒還有其他人呢，注意情緒。”
背後的聲音一滯。
正在看雪鏡的三長老一口水差點嗆到喉嚨裡。
剛才的氣氛有多詭異，多緊張，多怪異，她難道感覺不出來嗎？
後麵明顯跟著什麼臟東西啊！
你是怎麼理直氣壯地讓人家彆哭的啊？
蘇搖鈴還在說，“知道現在的時間嗎？淩晨三點，你這樣屬於是擾民了，還有很多朋友在睡覺呢，”
後麵的聲音終於有詞了，“這，這是我的莊園……”
意思很明顯也很震驚，我在自己家哭還不行嗎？
城主/長老們：“……”
聽聽，這是人家自己家！
誰知道蘇搖鈴說，“你家也要考慮客人的感受啊，這地方又不是你一個人住，我醒著的都受不了，彆說那些還睡著的了。”
後麵的聲音不敢說話了。
城主：“現在的年輕人的確是……是……”
他已找不出形容詞。
三長老雪影震驚之後也露出深思的表情，“其實是合理的，規則隻是說不能抬頭觀察四周，但沒有說不能和彆人說話吧……”
二長老雪獨沉吟片刻，“辦大事者，的確是需要一些像十一一樣的冷靜，沉著的品質，要是畏畏縮縮的，什麼也不敢麵對，那還怎麼破局？”
幾大長老你一言，我一語。
六長老雪獨默默閉麥：……
你們幾個厲害，你們說的都有道理。
反正我家的兩個孩子已經提前下線了，我就看戲算了。
**
的確，並不是所有人都這麼膽大。
雪九到底還是個孩子，又時刻保持著緊張，驟然聽見前麵傳來女人的哭泣聲時，第一反應就是要抬頭去看發生了什麼——
但緊跟著，他忽然想起看到的規則，立刻雙手抱住自己的頭，閉上眼睛。
這哭聲絕對不是他們之中的人發出的。
難道是女鬼？
偏偏莊園裡又潮濕陰冷，氣氛十分壓抑，他隻覺得下一刻，對方就可能撲過來了。
要不要看看，究竟是什麼東西，好做防範？
在雪九猶豫的時候，前麵已經傳來了蘇搖鈴的聲音，“……都是成年人了，要學會控製自己的情緒，不要動不動就哭哭啼啼的，天大的事情比不過一死，如果真的覺得痛苦，你就直接結束自己的人生就好了……”
雪九：“……”
你是懂安慰鬼的。
“什麼？失去了自己的親人？我都說過了，人固有一死，早晚都得死，不是你的親人死在你前麵，就是你死在他前麵，你愛這個去世的親人嗎？……”
“愛就對了，如果你死在他前麵，他該有多傷心？現在萬幸，他死在你前麵，你替他承擔了這種痛苦，他就不用承受了。你應該感到欣慰，而不是在這裡哭泣，難道你的親人在地下就願意看到你這個樣子嗎？”
你也是懂洗腦的。
總之，沒有哭聲了，也不知道是不想哭了，還是不敢哭了。
前麵的路終於到了頭。
那是一道門。
雪九抬腳跨過門檻，走了進去，就感覺到一陣陰風吹過自己的臉。
他渾身都抖了一下，試探著問，“十一？”
蘇搖鈴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小孩，你來的還挺早。”
雪一的聲音從另一個方向傳來：“你們都到了？”
大家都沒抬頭，自然看不見屋子裡有幾個人。
但窗戶顯然沒關死，有冷風吹進來。
屋子裡鬼影重重，蠟燭的光搖晃著，將每個人的影子都拉成了巨獸的模樣，交錯地落在地板上，牆壁上。
地上有很多白色蠟燭。
而雪九的一點餘光瞥到前麵蠟燭最多的地方，有一個黑色的東西。
他小心抬了一下眼皮——
是棺材！
這麼多蠟燭，簇擁的是一個棺材！
“應該不是所有人都到了吧，”
雪六說，“都說句話吧。”
雪三不服氣的聲音響起，“你讓說就說啊！”
雪六：“無聊。”
雪三：“嗬嗬。”
雪二在心裡算了算人數：“應該隻有雪七沒到吧。”
雪三說，“她不是看著那個累贅嗎？說不定小孩亂跑，不知道跑哪去了。”
蘇搖鈴說：“我後麵站著一個人。”
雪一：“怎麼了？”
“剛才和我一起進來的。”
蘇搖鈴說，“到現在這個人也沒說過話。”
每個人都說過話了，她可以從聲音的大小，方向辨認出這幾個人分彆在房間的哪個位置。
眾人一驚。
雪六問：“七妹，是你嗎？”
蘇搖鈴說，“不是老七。”
你是怎麼這麼淡定得說出自己背後有一個陌生人的啊！
她還有更淡定的發言：“因為路上來的時候，我和她聊過了，她說自己住在莊園裡，家裡死了親人，哦，不會就是躺在這個棺材裡吧？”
其他人：……你是懂聊天的。
“沒錯，”
一個女人陰冷的聲音響起，“我可憐的達妮芙……”
這個聲音讓所有人都後背發涼。
真的有一個人，跟著他們進來了！
這聲音仿佛來自地獄，讓每個人都不自覺地往角落裡，或者家具後麵退了幾步，尋找掩體。
誰知道這女人長什麼？
“現在是祈禱時間，”
女人說，“讓大家為可憐的達妮芙進行祈禱吧。”
雪六試探著問，“我們應該怎麼做呢？”
“隻需要和我一樣，雙手放在胸前，閉著眼睛低下頭就行了，”
女人似乎很好說話，也沒有要攻擊他們的意思。
幾人低頭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