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和彼此是好朋友,是大學時候交情“極深”的兄弟,哪怕以前的交情僅限於班級活動的時候說過幾句話。
沒人會追著方林抑嘲笑他,因為他們已經過了幼稚的喜歡捉弄人的階段,他們隻是將時間和精力放在更值得自己交往的人身上。
哪怕是林小蕭,也被男男女女的同學圍著,沒有空隙休息。
飯桌上唯一一個沒有被搭話,唯一一個不受到任何人關注的透明人,就是他。
方林抑往椅子背上一靠,開始盤算,接下來每天要把超市的八小時營業製度,改成九小時營業,這樣一定可以賺到更多的錢。
哎,我真是太努力了!
對於一條鹹魚來說,這已經是他最大的崛起。
高興的小方正要把這個想法和林小蕭說,抬頭卻隻能聽見她的聲音,看不見她的人——被熱情的同學擋住了。
無奈之下,他隻好拿起保溫杯,晃悠了一下枸杞水,喝了一口。
科技真好,這水放一天了,還是熱的。
聚會趕快結束才好,他就可以和老婆回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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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巨大的撞擊聲。
旁邊的人的尖叫。
還有腿上傳來的刺痛。
啊,他不是被車撞了,最後一刻,那車撞上了旁邊的玻璃展示櫃,玻璃插入他的腿,所以流了很多的血。
此刻漆黑的房間裡,在陰冷和滿是灰塵的黑暗中,他睜開了眼睛。
方林抑,彆睡過去。
他這麼對自己說。
現在,整理一下前麵亂七八糟的回憶。
他是在做夢吧,夢裡回到了自己的超市,那個安全,穩定又還不錯的小店,因為是做夢,所以在本子上寫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也很正常。
然後呢?
然後夢裡跳躍的場景到了同學聚會。
方林抑咳嗽了幾聲,
車禍的記憶比聚會的記憶更加零碎,根本就拚湊不起來發生了什麼事。
腿上沒有知覺了,一開始還挺痛的,但這幾次昏迷又醒來,醒來又昏迷,還有被人搬動自己……
恍恍惚惚之間,他能知道,他們已經在這個找不到出口的地方呆了很多天。
多少天,他不清楚。
一開始還有水喝,但後麵喝水的次數越來越少了。
有時候能聽到同伴在耳邊爭吵。
但他聽不清爭吵的內容,隻知道和自己有關。
他也知道,這個地方能找到食物和水已經是極度幸運的時候,至於藥品,根本就沒有可能。
所以傷口惡化嚴重,乃至現在沒有知覺,也是正常的事。
沒有知覺倒好,不會那麼痛苦。
他動不了了,但有人給他喂水,有時候是小蕭,有時候是趙逢,趙逢給他喂水,不和以前一樣罵罵咧咧了,似乎趙逢現在也沒力氣罵人,隻用微少的水吊著他的命。
如果不是小蕭,估計趙逢早把他扔到這兒等死。
模糊間,他聽見走廊處越來越遠的說話聲。
“已經……在這裡十天了,我受不了了,這十天比一輩子都漫長!”
“……隻剩下我們三個人,我們一定要活著出去!”
“這地方根本走不出去,你還不明白嗎,到現在也沒人來救我們!”
“堅持一下,今天我們多找一些地方……”
一男一女的對話聲遠去了。
房間裡又陷入一片黑暗。
他咳嗽起來,能感覺到自己很熱,或許是發燒。
如果傷口不處理好,發燒是肯定的。
他想爬起來,想和他們一起出去,想幫她離開這裡。
但是他連站都站不起來。
黑暗裡,有一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聲音。
那是一個女聲,很熟悉,似乎在哪裡聽過。
那個聲音說,“方林抑,彆睡著。”
方林抑,方林抑,彆睡。
怎麼能不睡呢,我好困啊,我就是想好好睡一覺。
一覺起來,我還得去那個小店上班,然後用自己賺到的錢,買點菜,回家做頓好吃的,和漂亮老婆一起……
一起……
“方林抑!”
那聲音似乎不是在他腦子裡,而是在房間裡,一下把他叫醒了些。
他用蚊子一樣虛弱的聲音問:“你是誰呀……”
怎麼打擾彆人睡覺啊。
偏偏對方似乎聽到了他說的話。
那個聲音說,“我是蘇搖鈴。”
方林抑艱難抬起眼皮,但誰也沒看見,屋子裡就他一個人,黑暗,壓抑,冷到刺骨。
他哼哼了兩聲,說:“我不認識蘇搖鈴。”
那個聲音停了停,說問,“那你認識777嗎?”
方林抑抬起蒼白虛弱的臉,依然找不到和自己說話的人。
但他的心臟忽然劇烈跳了一下。
他,應該是認識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