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哼唱起來，沒有什麼比唱歌更能哄睡一個孩子的辦法，
“玫瑰從天而降，
萬神俯首，
鮮花環繞……”
床上的孩子道，“不對不對，爸爸你唱錯啦！”
“是萬人俯首，鮮花環繞，它……咳咳……咳咳咳！”
女孩唱著唱著，忽然劇烈咳嗽起來，但隨著她的咳嗽，身體裡的器官就像是經曆了大地震一樣，開始產生劇痛，緊跟著就是出血……
男人慌亂起來，“彆說話了，爸爸這就是去找人……”
“……”
“真奇怪，你居然能動，這些紅色的管子究竟是怎麼長出來的？”
裡奧納多走來走去，時不時在紙上寫著什麼，因為過於沉浸，甚至沒發現身後的鐵皮又一次站了起來。
“爸……爸……”
裡奧納多猛地轉頭，卻看見發出聲音的是鐵皮：“你……！？”
“……”
洞穴的隧道裡，裡奧納多正在狼狽的逃竄，身後追著一個恐怖的陰影，他氣喘籲籲，“你彆追我啊！該死，我可不是你爸爸！”
咚咚咚！
猛地一個拳頭砸下，擦過他的身體，發出巨響，地麵也裂開一條縫。
要不是他閃的夠快，現在就成肉餅了！
裡奧納多嚇得魂飛魄散：“臥槽，你還是當我是你爸爸吧！”
“彆追我了，彆動手彆動手，我，萊婓爾！我是你爸！臥槽，怎麼還來這招？？好了好了，我騙你的，我不是你爸，我……草！”
然而，無論他說什麼，身後的鐵皮隻會發出一個音節，“殺，殺，殺……”
“……”
【程序寫入成功】
【該指令隱藏，指令內容：殺死所有人類。】
【觸發條件，密鑰觸發。】
這一個畫麵的碎片閃過的速度最快，快到畫麵根本就是模糊的，聲音也接近失真，但蘇搖鈴捕捉到了這半秒內出現的所有聲音信息。
這是一個無法分辨性彆和年齡的接近失真的聲音。
【密鑰擁有者，初級實驗員478925，初級實驗員478933】
“……”
鐵皮深處的聲音，“殺，殺，殺……”
“……”
所有的情感和記憶都消失了，隻剩下這條被強製寫入的命令，無法消除，無法消散，永遠停留在她的腦子裡，被金屬感知，被金屬執行。
“殺光所有人類。”
“……”
不，不對！
蘇搖鈴看向最後一片碎片。
疊在這層命令下麵的，還有她死亡前的最後畫麵，
那是她偷偷藏起來的記憶。
“……”
“爸爸，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會，隻要你好好吃藥，過一個月就可以徹底好起來了。”
“好啊，”
臉色蒼白的小女孩似乎相信了，“爸爸，流浪漢的願望實現了嗎？”
“當然啊，神聽到了他的呼聲，然後降臨到了他的麵前，給了他永遠吃不完的美酒美食，穿不完的絲綢金衣，還有比玫德奇家族還要華麗的房子，流浪漢一下就變成了這個城市裡最有錢的人。”
“然後呢？”
“然後他用手裡的錢，去幫助更多的流浪者，讓他們也吃飽飯……”
小女孩也開始哼唱這首歌。
“不想聽故事了嗎？”
“不，我也想許願。”
她眨了眨眼睛，“我想要趕快長大，然後給爸爸畫一幅最好看的畫，就掛在我們家的牆上，然後呢，我要成為鮮花城最厲害的畫家，神如果聽到我的祈求，一定會來幫我們的。”
她帶著微笑開始吟唱，“鮮花環繞……”
“……”
所以，金屬才會唱歌。
因為她想要許願了。
可他們的神，又在哪裡呢？
他們連意識都被彆人設定，入侵和操控。
他們真的有神嗎？
那是神的讚歌。
是鮮花城人人都會的祈禱之歌。
但哼唱這首歌的女孩的人頭，用的卻是無比黑暗，壓抑，絕望和悲傷的聲音。
似乎她已經明白這件無數活人並不知曉的事——
沒有神會來幫他們。
神的讚歌，隻是一首再普通不過的無名歌。
隻是一個謊言。
“……”
畫麵到這裡消失了，所有的虛幻片段全都消失不見。
四周又恢複了洞穴的死寂和冰冷。
安靜，連剛才詭異的歌聲都消失了，隻能聽見每個人的呼吸聲。
蘇搖鈴沒見過萊婓爾的自殺現場，但她知道，萊婓爾是多麼崇敬裡奧納多，或許在他眼裡，裡奧納多就是“神”，隻要裡奧納多的實驗成功了，他的女兒一定會回來。
所以他寧願自殺，也不願出賣裡奧納多，或許讓玫德奇家族從自己這裡得到任何關於裡奧納多的線索。
雪六在旁邊突然問了一句，“他們真的隻是傀儡嗎？”
有完整的記憶，完整的人生，父母，朋友，親人，愛人，甚至是——自主意識。
蘇搖鈴用那句話回答了她，“這取決於你對人的定義是什麼。”
裁州看向頭頂，那個方向傳來了細微的響聲，他說，“有人。”
兩個人影站在不遠處的穴壁上，此刻，正從高處盯著他們。
就像鮮花城裡那些站在高處，渾身漆黑的大理石雕像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