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啾觀察的不錯。
戚扶桑的確是快死了。
才十三歲的少年,被人用加了倒刺的懲戒鞭足足抽了一百多鞭,又在鹽水中浸泡一整天,哪怕是那種痛苦都足以將他折磨致死了。
更何況,事情結束以後。
他們又怕東窗事發,連夜差人將他扔到了傳說中下遊有魔物出沒的瀑布裡。
夜裡水涼。
凍到滲人的水流將他本就遍體鱗傷的身體衝刷了一遍又一遍,血流如注,直到飄到岸上以後,又凝成了冰。
他被凍得渾身顫抖,可身體已經僵硬到連抖都無法抖動了。
要死了嗎?
他想。
但這個時候,戚扶桑其實也並未喪失求生的欲望。
畢竟,戚扶桑是有史以來人族年紀最小的金丹期修士。
小小年紀能有這個修為,和家族的培養分不開,但更重要的一定是他天資要足夠聰慧。
所以少年早早明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的道理,也明白“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的誌氣。
隻要能活著,活下去。
哪怕是斷了一條腿,一條胳膊,甚至胳膊和腿都沒有了。
作為修士的他,將來也一定可以找到辦法彌補。
戚扶桑對自己有這樣的信心。
可是在經曆了這一切後,當戚扶桑終於費勁千辛萬苦爬起身來,想要打坐調息,至少把血止住的時候,他忽然發現:
沒有了。
靈府內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了。
他苦心鑽研,終於結成的金丹。
他數年積累,總算充盈的靈氣。
通通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戚扶桑不敢置信地麵對著這一切,愣神了數秒,隨後方用自己唯一還能夠靈活活動的手指艱難地去探查自己的後背。
那一刹那。
戚扶桑僵在原地。
……
“記住,氣海三焦,修真之人最為緊要的兩個穴位,一定要好好保護。”
“為何呢娘親?難道不當是靈府最為重要嗎?”
“傻孩子,靈府是金丹元嬰的所在地,固然重要。可你記住了,金丹與元嬰雖重要,但若是被人奪取了,隻要根骨在,還能有再修煉回來的一天。可若是氣海三焦之間的根骨被人傷到或者是挖走,這輩子你就再也無法修煉了。”
“原來如此,那我一定要好好保護這裡!”
“莫怕,娘親將此龍鱗甲贈與你,有了它,這世上最堅固的刀劍也無法刺穿你的後背。”
“哇!好漂亮的鱗甲!”
“是吧?這可是娘的爹爹送給娘的嫁妝。”
“這麼漂亮厲害的鱗甲,娘親留著自己穿吧。”
“不用,現在的扶桑比娘更需要它。”
於是龍鱗甲被穿在了小扶桑的身上。
一穿就是十年。
十年過去了,那片薄如蟬翼的龍鱗甲仿佛已經和他的身體融為一體,哪怕是脫掉衣服也完全看不到痕跡。
但娘親沒有告訴戚扶桑的是。
龍鱗甲的確能夠抵擋刀劍,卻無法阻擋被人連後背皮膚一起剜下。
先是剜掉那處被龍鱗甲保護的皮膚。
隨後再掏一個圓洞。
再然後用鉗子穿過圓洞,快準狠地將那塊兒骨頭拿出來。
便結束了。
甚至不會造成太多的痛苦。
至少不會痛苦到讓他從昏迷中蘇醒。
又據說,這樣做也不會讓這個人死去。
因為根骨本就是人體內多出來的一塊兒骨頭,隻有修真者才會使用,尋常人是用不到那裡的。
可戚扶桑不是尋常人啊!
他是一個修士。
雖然才十三歲,但他的的確確是一個修士。
甚至他是人族史上第一個十三歲就能夠修煉到金丹期的天才修士。
倘若不出這些意外,他會在二十歲出頭的年紀,成為人族史上第一個二十歲就元嬰期的修士。
再繼續伴隨著年齡的增長,修為的精進。
他未來的高度簡直讓人難以設想。
也許,他會成為比如今把持著人族勢力的四大家族家主還要厲害的人物也不一定。
但現在一切都結束了。
他的根骨被挖走。
從今往後,戚扶桑便徹底失去了任何修煉的可能性。
甚至都不必說修煉了。
受了這麼重的傷勢,又沒有了修為,無法調息療傷。
光是失血都能讓他死在這裡。
這裡又人跡罕至,指望忽然有一位好心又恰巧會醫術的人出現救他更是不可能的。
所以除了等死,他還能怎麼辦呢?
少年的內心一片絕望。
怕麼。
自然是怕的。
他到也還沒成熟到可以坦然麵對自己的死亡。
但畏懼,害怕這樣的情緒隻在那刹那的思緒中占據了千分不到的分量,餘下的,儘是恨意。
恨。
好恨!
如何不恨?
他自覺沒有做錯任何事,沒有對不起任何人。
可是所有人都說他錯了。
他們強行要他認錯,甚至不願意聽他半句解釋,隻要他一張嘴,就是一計鞭子襲來。一共一百三十二鞭,他記得清清楚楚。
抽完這些鞭子。
那人累了,他也終於可以強忍著痛苦,咬碎了牙說出事發後的第一句話:
“我沒有。”
可等來的隻是又一句冰冷的:
“不知悔改,那就去鹽水裡泡著。”
少年渾身發冷,遍體鱗傷的身體生平第一次抖得像篩糠一樣,哭著求她:“娘,求你了,不要,不要——”
女人卻隻是冷冷看他:“說了多少次,不許你再叫我娘。”
啪——
又是一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