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雲吞麵好嘞!”
傅盈點了點頭:“謝謝。”
熱氣騰騰的麵碗被放到桌上, 渺渺霧氣升騰向上,飄散在空中。
麵條白花花地臥在碗中, 湯汁清澈, 上頭飄著兩點油星子,攤主還給放了把翠綠的蔥碎, 用筷子拌兩下, 白色與綠色交織, 熱熱的香氣盤旋在鼻尖,勾引著嘴裡的唾液。
傅盈拉下口罩, 撩起一筷吹了兩下便迫不及待地送進了嘴裡。
剛煮好的麵很燙, 吃得她嘶嘶吸氣, 可即使如此她也舍不得慢下來, 仍舊一筷接一筷地往嘴裡送——她實在太餓了。
半碗麵下肚,胃裡暖和了起來。
傅盈長出了口氣, 戰戰兢兢了一路的心總算定了許多。她端起碗喝了口湯, 眯起眼又是一聲舒服地喟歎。
眼下她現在所在的地方是霜城的流雲市。
霜城位於南方地區, 屬於沿海發達城市, 流雲市是它的一個地級市,經濟水平在霜城排第七第八的位置,有些落後, 但好在物價低, 生活節奏慢, 是霜城內出名的養老市。
在出站之前, 傅盈把動車一路會停靠的城市都在網上搜了一遍, 好一番對比才把下站的地方定了下來。
眼下看來她選的地方還挺不錯——不冷不熱的氣候,不怎麼喧囂的街道,馬路上的車也不多,路邊還有老人牽著狗散步,是肉眼可見的慢節奏。
同時,陽光又暖暖的,讓這個地方看起來輕鬆又愜意。
緊繃了許久的神經慢慢鬆開,傅盈捂著嘴打了個哈欠。
接著她搖頭醒了醒神,拿出手機搜了搜附近的酒店和賓館,她發現數量還很多的,但名字都沒聽說過,於是她又試探著問麵館師傅:“師傅,請問一下,你知道這兒有什麼比較好的酒店嗎?”
“好的酒店?那你得去市中心啊。火車站這邊兒的酒店賓館都瞎來來的,什麼人都有。”
傅盈點頭道過謝,吃完麵後打車去了市中心。
然而流雲市的市中心跟傅盈想象的一點都不一樣,它不僅沒有鱗次櫛比的CBD大廈,也沒有繁華高端的商業廣告,一眼望去,高大的建築屈指可數,與江城根本沒法比。
下了車,傅盈打開導航搜索附近的星級酒店。
至少目前為止她和衛少洲算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她被抓回去,他也得倒黴,所以傅盈並不忌諱使用身份證和手機,而且這兩樣既然能用,她也沒必要冒險去跟陌生人打交道,還不如大大方方地直接住酒店。
反正身份證是阮雲的,查也查不到她頭上。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這個小城市彆說四星五星的酒店了,連三星酒店都沒。
傅盈無法,隻好先找個咖啡店先坐下來,點了杯美式後一邊打起精神搜索周邊的酒店,一邊謄抄各個酒店的信息和評價,又是比了半天才選好了今晚住的地方。
“那個……小姐姐,你穿這麼多不熱嗎?”
傅盈茫然地抬頭,看到有個女生正好奇地看著自己。
她愣了下,接著才反應過來自己還穿著羊絨衫和棉襖,跟周遭的人群格格不入,難怪一路上那麼多人看她。
傅盈臉紅了紅:“謝謝提醒,我待會就去買衣服。”
跑的時候光顧著緊張,一到這兒又忙著找酒店,竟是連穿的衣服都忽略了。傅盈拉開拉鏈,把厚重的外套脫下來放到一旁的椅子上。
“你是從其他城市來的嗎?”女生又問。
傅盈有些警惕地看著對方。
這個女生看起來大概二十出頭的樣子,打扮得青春靚麗,有點像剛畢業的大學生,她嘴角的笑容甜美又不過分親昵,不像是壞人,但傅盈還是不怎麼敢放鬆警惕。
她點了點頭:“嗯。”
女生又道:“彆緊張嘛,我就隨口問問。上我們這兒旅遊的背包客還挺多的,你這樣一看就是外麵來的,都沒來得及換衣服。”
傅盈看著對方,莫名有點交流障礙。
她不知道要怎麼回答對方,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不上不下的,最後隻能看著對方默默無言。
女生見傅盈不說話,以為她高冷,也不再跟她搭話。
傅盈心下覺得不好意思,但還是鬆了口氣。
既然選好了地方,傅盈也沒再久坐。
趁著太陽還沒下山,她隨便找了家店買了兩身衣服,接著又打車到酒店,登記入住。
拿到房卡,踏入房間的那一刻,她所有的情緒才真正泛濫出來。
眼淚湧上眼眶,又被憋了回去,她在小小的客房內不停地走來走去,不時地伴以深呼吸,仿佛要把胸腔裡憋悶了一天的緊張和害怕全部宣泄出去。
這次的出逃談不上多麼快樂,她反倒覺得彷徨感更多一點。
太不適應了。
真的太不適應了。
這個城市是完全陌生的,路過她身邊的每個人也都是陌生的。
吃五塊錢一碗的麵她無所謂,穿幾十塊一件的衣服她也可以接受,但是內心壓抑的情緒無人訴說,做什麼都無人陪伴的感覺才叫她感到難受。
她走之前想得好好的——她會認識很多人,交很多朋友,男的女的都有。
可真正麵對著陌生人的時候她第一反應是不安,排斥與對方的交流。因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逃亡,今天她還在這個城市,明天就不知道到哪個城市了,這樣她怎麼交朋友?
而且她也根本沒心情去交朋友——知人知麵不知心,萬一她碰到壞人怎麼辦?
打又打不過,跑又跑不過,她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做什麼有人撐腰的傅盈了,現在的她碰上任何事情都隻有束手就擒的份。
越想越覺得自己沒用,但出來都出來了,沒用也必須變得有用起來。
傅盈吸了吸鼻子,克製著困意,按照網上說的那樣,拉上窗簾,關上房間內的所有燈光,等房間整個陷入黑暗的時候再仔細檢查各個細微的角落,防止隱形攝像頭。
沒找到隱形攝像頭,傅盈稍鬆了口氣。
她又拉開窗簾打開燈,仔細檢查起房間內的擺設,她第一眼朝床上看去,一下就看到被子的邊角微微發黃,還有枕頭也是,雖然看著乾淨但鼻子貼上去能聞到一股煙臭味,都不用把被子掀開了,光是這兩樣就讓她接受不了。
她去找服務員交涉,然而服務員告訴她說他們這兒的東西都是這樣的,畢竟用過很多次,而且都已經洗過消毒,讓她不用太介意。
傅盈還是接受不了,於是服務員又帶她看了幾個房間,她看下來發現情況都差不多。
傅盈問:“就沒有全新的枕頭和被子嗎?”
服務員搖了搖頭。
“我可以加錢。”
服務員還是搖頭:“抱歉,如果您真的覺得無法忍受,我建議您還是退房吧。”
傅盈頓住。
她飛快地看了眼外麵暗下去的天色,改口道:“那這附近有沒有賣床上用品的?我自己去買一套吧。”
服務員點了點頭,給傅盈指了路。
又是匆匆出去,匆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