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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中也被問得莫名心虛,不敢直視她,眼光隻盯著自己的腳尖:“打算去一趟公墓,想去拜祭一下。”

恐怕不是這麼簡單吧。

尾崎紅葉猜到了幾分,故意循循善誘:“你前天不是才去給你那些過世的部下們上過香麼?怎麼今天又要去?”

中原中也左右躲閃,吞吞吐吐:“哦,這個……今天是給一位故人的家屬拜祭,恰好我現在有點空閒,想著也去掃掃墓,獻一束花什麼的……”

話語沒有破綻。但疏漏在其他方麵。或者說,這方麵是他無法控製的。尾崎紅葉注意到,他的耳根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然充了血,緋紅色像是要燃燒起來的火焰。

尾崎紅葉掌心一拍:哎呀,這小子怕是真有戀愛要談了。

可惜這小子對外是運籌帷幄的乾部,陷入感情居然是個青澀菜鳥樣,臉皮太薄,死活不肯承認。

不過沒關係,她總歸有方法。

尾崎紅葉頷首,似乎終於願意放過他,抬手對他做了一個手勢,“好吧,既然你有急事,那你快去吧,等會彆逗留太晚了,免得耽誤後續的工作。”

“多謝大姐關心,我很快就會回來。”

在中原中也落入她的“陷阱”,心防鬆懈,回身即將離去時,她又把人叫住。

“等一下,中也君。”

她快步走上前,伸手裝模作樣地幫他牽一下西裝翻領,“這裡還有些亂,整理一下再出去。不然讓彆人看見,馬馬虎虎的,會給她留下不好的印象的。”

“啊……嗯,好的,謝謝大姐,”中原中也像是被老師點破錯處的學生,不好意思地抓了抓發尾,“是我剛才疏忽了,竟然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

咦……竟然沒有否定她的話。

果然是道行太淺,三兩下就被她詐出來了。尾崎紅葉暗自有些得意。她努力憋住愉悅的心情,覺得自己的嘴角比AK都還難壓。

“好了,這樣就可以了,”心中猜想得到印證的尾崎紅葉身心舒暢,但為了照顧他的麵子,嘴上仍裝作一無所知,“你的那位故人如果知道你這麼用心,一定會很高興的。”

·

清晨,鬨鐘鈴準時響起。花梨從床上徹底醒轉過來,收拾一番下樓時,佐藤已經做好了早飯。富澤達二端坐在樓下的餐桌上。麵前擺了一盤焦脆的吐司,一杯咖啡。他正從果醬罐裡舀一勺藍莓醬,塗抹在兩片吐司之間。

“早上好,花梨。”

“早上好,達二。”

花梨拉開餐桌旁的椅凳,也為自己的餐盤裡夾了幾片麵包。目光瞟過佐藤給她買好的雜誌。左上角,一個大標題用黑色油墨印刷,上書幾個醒目大字——

“富澤太一先生偵探新作:《棋盤格中的手指》於今日正式發售。”

是太一大哥的新書啊。這題目,看著就很有意思,又懸疑又驚悚。要不說厲害的人乾什麼都很厲害,一邊管理公司業務,一邊著作出版,時間管理大師運用到極致,不能不佩服。

花梨饒有興致地順嘴和他聊兩句:“大哥的新作竟然又出版了呢。我記得他上一本去年11月份才發售,不到一年又完成了新作,真快。”

“嗯。”

和她的熱切不同,對麵人的態度卻很冷淡,敷衍著應付一聲。

被冷處理的花梨:……

估計是心裡又不大痛快了。彆看在外不顯山不露水,私下裡是聽不得大哥一個字。

不過也難怪,在公司任勞任怨這麼多年,原以為沉迷偵探創作的大哥會和父親硬杠一輩子,拚著被出版社為難也不妥協處理家族事務,眼看自己就要接近核心層,前景在望。

結果不知道大哥是聽了誰的勸,說接管家業不僅可以做出版社的甲方,到時候哪家出版社敢甩他臉子,還能累積很多素材,為創作提供源源不斷的靈感,就這麼空降到了公司總部,分走了二弟的一部分業務,甚至還大有步步蠶食的跡象。

被這樣對待,任誰能舒服?

硬要論起來,也算她有欠考慮。花梨及時剪斷話鋒,把雜誌推到一邊,不再言語,自顧自地給麵包片抹上果醬。

她端起一杯咖啡,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出聲問:“達二,我上周跟你提起,今天是我父親的忌日。等會上班之前我想去拜祭一下他,你要跟我一起嗎?”

富澤達二愣了幾秒,從餐盤中抬起頭,含著的咖啡還沒有來得及吞咽。和她對視的眼神中,一瞬間有些迷茫。

這次他沒有再冷處理她,終於給出一點明顯的反應。不過這反應也是清澈而愚蠢的,似乎沒太明白她在說些什麼。

不回答也是一種回答。

他不明白,但花梨一下就明白了。

跟他說過的事情,這是又忘記了。

“哦,你說這件事啊,”他咽下咖啡,用紙巾擦了擦嘴,“對不起啊花梨,方才鬆本重工的會長聯係了我,說是下午的會談改到了上午,等會吃過早飯我就要出發,隻能下次再陪你去了。”

許是想做一下補償,不顯得他這未來女婿真沒心肝,他又喊住從客廳經過的佐藤,將錢包中的兩張紙幣遞給她。

“佐藤,等會幫我去買兩瓶清酒吧,今天就辛苦你代我去拜祭一下嶽父大人了。”

花梨的視線繞過那兩張紙幣,把餐盤往前一推,“達二,我之前已經說過很多次了,我父親他不喜歡喝酒。”

語氣有些淡,又因為淡透出了點涼意,在將立冬的清晨浸入冰冷的霜氣。

富澤達二再一次愣怔住。

“真的很抱歉,花梨,”他尷尬地笑了兩聲,企圖消解凝滯的氣氛,“最近不知道怎麼回事,我的記性有些不太好……不過你放心,這次我一定記住了,下次一定不再犯。”

花梨直直地盯著他,意味不明地皺眉,目光像一把審判的劍,直插.向正中,看得富澤達二莫名發怵。

出於害怕未婚妻真發脾氣,到時候鬨到父親那裡讓事情難看,他又張了張嘴,試圖亡羊補牢地彌補幾句。

“對不起花梨,今天的事是我有錯,你彆……”

“不用說了,吃飯吧,”花梨平靜地打斷他,“既然這次你忙,那便算了。你自己安心處理好你的事情,等會我一個人去就行。”

不願意,不上心的事情,強求又有什麼意義?再生氣又能怎樣?

反正她也沒真指望他。

……

深秋的清晨,尚未消散的薄霧繚繞在街道兩側。種植的梧桐樹高大粗壯,四季常青。花梨穿行其中,恍惚有行走在童話世界的錯覺——如同她父親在世時經常講的睡前故事,如夢如幻的冰雪城堡,公主的住處。

往花店買一捧白色的花束,再到便利店買一罐雀O咖啡——這是父親最喜歡的速溶咖啡口味,意式濃縮口味。

到達墓前,發現碑前已經擺了兩束花。

有人來得更早。

其中一束是母親的,她認得。拜祭父親的日子她們總是分頭行動。不然母女二人在父親墳前湊一塊,不自覺地聊起父親生前往事,聊著聊著就要抱頭痛哭,一上午啥也不乾,母女兩人淨低沉emo了。

另一束的話……很奇怪,這是從哪裡來的呢?難道今年母親買了兩束花嗎?

花梨搖了搖頭,決定暫時不搭理這個無傷大雅的怪異事件。她將自己的那束花擺放在墓前,拉開咖啡罐拉環。“嗤”的一聲,罐口生發出一綹白色氣體。

拜祭的時候不應該沉默,總要說幾句話,好讓父親知道她這幾年的現狀。來的路上,她本來想了很多說辭,比如說她和富澤達二訂婚了,又比如說她已經畢業,回到舅舅的公司工作……

但是到最後,這些話都堵在嘴邊。她講不出來,千言萬語也千萬般雜亂,無從說起。

終究隻作一聲很輕的感歎。

……老爹呀,你這雀O咖啡竟然比之前漲了五元。通貨膨脹真厲害。

花梨翻轉手腕,褐色的液體融進褐色的土地。

日常拜祭的儀式一切從簡,也不廢多少時間,很快便結束了。所有流程處理完畢,花梨整理好衣裙,打算從公墓離開,去往跡部會社研究中心,開啟新的一天新的打工。

隱隱約約,急促淩亂的步伐。

“——花梨。”

身後一道焦急的人聲,音色聽起來很熟悉。

偏僻的處所,這個時間點,除了她還會有誰呢?

花梨頓住動作。

她回轉過身,停下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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