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趕上宮裡一位皇子生母突然因病暴斃,滿宮上下隻她一個位份高又沒子嗣的嬪妃,這個孩子十有八九是要落到她身邊撫養。
突然要做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的母親,許昱晴心裡滿是惶恐。
回到昭華宮時,天已經半黑了下來。
柳姑姑扶著宸貴妃邁入宮門,廊下流光溢彩的燈火映在她精致的麵容上顯得愈發好看。
宸貴妃生得一張標致的鵝蛋臉,烏發雪膚,麵若春桃,一雙杏眼似春水般瀲灩,看人時顧盼生輝。
不知是不是沒經曆過生育的原因,雖已經年過三十,依舊膚若凝脂,身著常服整個人看著也如霞光明豔,如玉色映現。
宸貴妃走入內殿時,見許明舒正靠在貴妃榻上悠閒地看書。
見到自己嫡親侄女,宸貴妃心頭的陰霾頃刻間煙消雲散,溫柔地笑著道:“小皮猴子過來啦。”
聞聲,許明舒放下手中的書冊小跑幾步到宸貴妃麵前,攬住她的腰身撒嬌道:“姑母,我好想你呀。”
宸貴妃笑著拍了拍她的背,“嘴上說想姑母,也不說進宮來看看,我叫你過來你也在家磨磨蹭蹭了好幾天。”
許明舒將臉在她懷裡蹭了蹭道:“我想送阿爹返程再過來陪姑母嘛。”
宸貴妃笑容滿麵地朝身邊宮女招招手,示意她們下去準備晚膳。
“等了這麼久,肯定很無聊吧,和姑母說說今天下午都做什麼了。”
許明舒拉著宸貴妃的手走到書案旁坐下,指著她方才看著的兩本書道:“我在姑母這裡尋了幾本書,看到些有趣的故事。”
宸貴妃沏著茶,漫不經心道:“什麼有趣的故事,說來聽聽。”
“這本《魏略》和《漢晉春秋》上都記載了一個故事,魏文帝曹丕於黃初二年賜死甄宓甄夫人後,郭夫人心疼其子曹叡年幼喪母收他為養子,多年來視如己出。然而曹叡心中一直對其生母死因心存疑慮,疑心是郭夫人當年加害於甄宓,於是在他登基後不久,便逼殺養母郭夫人,追封其生母甄宓為太後。”
許明舒放下手中的兩本書卷,狀若不經心地問道:“姑母,你說這書上記載的是真是假?若是真的,那這郭夫人豈非是養狼為患?”
聞言,宸貴妃手中的茶盞滑落,滾燙的茶水灑滿了她的衣裙。
許明舒急忙站起身欲拿帕子幫她清理,可宸貴妃卻死死地抓住她的手腕,問道:“明舒,你告訴姑母你是不是聽說了什麼?”
許明舒皺眉,眨著水汪汪的眼睛望向她,不解道:“姑母,你在說什麼啊,我不明白。”
宸貴妃盯著她的臉看了許久,最後像是失了力氣般鬆開了手。
明舒一個閨閣裡的小姑娘能知道什麼,就連她自己都是今日被皇帝傳喚過去方才知道宮裡有位貴人因病去世,留下個十幾歲的皇子無人照看。
後宮中的女子替皇室生兒育女,撫養子嗣本就是天經地義,更何況她身居貴妃之位卻多年來無所出,若是連皇帝皇後這點請求都不答應,不免有些肆意任性,德不配位了些。
原本今日從坤寧宮出來時,她對這件事已經有些鬆口,可方才聽見許明舒無意中提起的事不免擔憂起來。
那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不是三歲四歲不記事的孩子,不會那般容易的接受她這個養母。
自她入宮後,從未見過那位程貴人,宮人隻說程貴人犯了錯事惹得龍顏不悅,連同著生下的皇子也不討皇帝喜歡。
說來奇怪,宮裡常有宴席,各宮嬪妃皇嗣無論出身位份都會一同參加,就連那位七皇子她也是見過許多麵的,可唯獨沒有見過程貴人,一次都不曾有過。
宸貴妃不禁暗自猜測,倘若其中有一絲絲她不知道的隱情,或是程貴人母子身上有什麼不同於常人的地方,她冒然認了七皇子做養子,興許會惹來一身是非恩怨。
思及至此,宸貴妃捂著心口後仰了幾下。
許明舒眼疾手快地攬住她,問道:“姑母,你沒事吧?”
門前候著的柳姑姑聞聲趕過來,“娘娘,您......”
宸貴妃側首快速地同她交換了個眼神,皺眉痛苦道:“回來路上被那狸奴嚇著了,方才掉了茶盞,老毛病又犯了。”
柳姑姑心領神會,忙攙扶起宸貴妃道:“奴婢扶您去休息,叫太醫過來給您請脈。”
宮女三五個上前攙扶起宸貴妃,她掙紮著扭回頭囑咐道:“明舒,姑母老毛病犯了身體不適興許好幾日不能見客了,你同柳絮一起多替姑母操心打點著點昭華宮。”
許明舒點點頭,將宸貴妃臂彎交到宮女手中。
她側首看向方才掉落的茶盞,滾燙的水漬蔓延開浸濕了桌案上的書頁。許明舒將兩本書拾起,匆匆裝入了自己帶來的行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