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遙真的沒想到,這裡竟然會是自己記憶裡那個十六中。她也跟著轉頭去看外麵的馬路和行人,眼神有些放空。
她讀書時候,特彆是初中高中那段時間,幾乎都處於叛逆期,對那時候的她來說,學校和監獄也沒什麼區彆,她那時候討厭一切和學校有關的東西。所以經常逃課打架,上網吧,抽煙喝酒還染了個炫酷的紅色頭發——做這些事大多是為了氣她爸。反正那時候做什麼能把她爸氣的夠嗆,她就去做什麼,她從十幾歲到二十二歲大學期間,始終致力於一件事,那就是把她爸氣死。
直到後來她發現她爸身體好得很,被她氣了那麼多年一點事沒有,再加上年紀大了對他的仇恨淡了很多,叛逆期也過了,就沒再做那些傻事,改而忽視那個男人。
往事曆曆在目,對她而言,也沒有相隔很久。
“十六中附近那個明德私立學校,也搬走了?”俞遙忽然問。
楊筠說:“是啊,也統一搬到學區了,不過和新十六中相隔很遠。”
俞遙高中讀的十六中,是個魚龍混雜的十八線高中,裡麵的學生十有八九都是能翻天遁地的叛逆少年少女,用她們班主任的話來說,就是一鍋老鼠屎,以後進入社會就是社會蛀蟲。當年俞遙沒有選她爸給她訂好的二中,而是進了十六中,被她爸打了一頓,腿瘸了半個月。
和她上的十六中不同,跟十六中隻有一牆之隔的明德私立學校,是個尖子生聚集的金窩窩,就是那種學費很貴學生很少的私立學校。
大約是剛讀高一下學期那段時間,俞遙經常翻牆去明德私立學校,因為十六中裡景色實在差,中午想午休都找不到個安靜的地方,而明德私立學校就不同了,這學校教學質量高,環境也比隔壁好了一大截,所以俞遙不管是逃課想躲清靜還是想找地方思考人生,都會翻過那麵高牆,跑到明德裡去待著。
有那麼一天,她照常逃了課,翻到明德裡去,結果走到一個廁所附近的時候,聽到裡麵傳來一陣嘩嘩的動響。
她叼著煙好奇走過去看,正好看到兩個男生摁著一個瘦弱的男生坐在小便池那一排牆角,一個男生用打掃衛生的塑料桶舀了水倒在那個瘦弱男生的頭上,把那小個子淋得渾身濕透。瘦弱男生的褲子都被扒了,光著兩條腿縮在牆角,一聲不吭的被他們欺負。
那兩個男生把人羞辱了一頓,說:“考得好了不起?第一又怎麼樣,你敢告老師嗎,啊?”
俞遙靠在廁所門口,心想,這種全是乖乖牌聚集的學校,也有霸淩?她還以為隻有自己那垃圾學校才會出現這種事呢。她這麼想,捏下嘴裡叼著的煙,似笑非笑的說:“你們乖學生也會欺負人啊?”
她吊兒郎當的靠在男廁所門口抖腿,校服穿的很不羈,頭毛顏色又很複雜,手裡還夾著根煙,在那兩個最多讀初中的小男生眼裡,就是一個活生生的‘社會人士’,他們欺負同學的時候膽子很大,但看到穿著十六中校服的俞遙,被她嚇了一跳。
可能是因為他們都聽說過旁邊十六中學生的赫赫威名,嚇得都沒敢和俞遙對視,扔下桶就跑了,留下俞遙和廁所角落裡那個濕淋淋的瘦弱男生。
小男生看上去比她小很多,戴著眼鏡,傻乎乎的鍋蓋頭,好像被嚇傻了一樣的縮在那裡。皮膚倒是很白,俞遙站在那看了一會兒小男生的光腿,想著果然還是初中生,他們學校羞辱人這種事,都是扒光了的,哪像他們隻扒一半。
“你不先把褲子穿上?”俞遙抬了抬下巴對那個小男生說。
小男生回過神,一下子整個人都紅透了,捂著小內褲把旁邊的褲子撿起來穿上,低著頭不敢說話,抖抖索索的,像個小雞崽。
俞遙覺得他可能怕她這個隔壁害蟲打人,頗覺無聊,轉身就走了。
這件事最神奇的地方在於,那個很快被她忘在腦後的可憐小男生,就是那會兒在明德讀初二的江仲林。而這事,俞遙是結婚後才從江仲林嘴裡得知的。
要不是江仲林告訴她,她真的完全沒想過當年隻有一麵之緣的那個被人欺負的小男生,就是江仲林。要是江仲林不說,她都想不起來還有這回事。
畢竟,她沒辦法把成年後那個溫和靦腆的青年,和當年那個可憐兮兮土氣小男生聯係在一起。
“我那時候覺得,你像仙女一樣,很好看。”江仲林跟她說起這事的時候,一臉不好意思。而早已變成良家婦女的俞遙目瞪口呆,覺得自己年輕的老公可能少年時候眼神確實不太好,就她自己都不忍回想的殺馬特中二期形象,哪裡能和仙女有半個字的關係。
……
俞遙發著呆,忽然聽到楊筠歎息的說:“遙遙,你回來了,我真為江仲林感到高興。”
俞遙一下子從往事裡回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