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住你
從飯店出去後,周安然都還一直在想他這句話。
飯店離LiveHouse不遠,他們沒有打車,打算一路步行過去。
周安然低頭跟著他身後,心裡還在不停揣摩他剛才那句話。
許是他剛才看她的目光太過專注溫柔,讓她幾乎生出一種“他那句話是說給她聽的”的錯覺。
可他高中連她名字也記不住,大學再遇至今,也堪堪才過了一個月。
她就算多想,也隻敢猜他是不是也對她有了一點朦朧的好感。
“很喜歡”這種程度,她想都不敢想。
那會不會是,他在跟她說他另有很喜歡的人?
好像也不太可能,依他的性格,要他真的另有喜歡的女生,不可能和她走這麼近,他不會舍得讓對方誤會傷心。
那就還是僅僅是在跟她說祝燃?
周安然想得出神,也沒注意到前方有一個小台階要下,她一腳踏空後,才慌亂察覺,重心已經有些穩不住。
下一瞬,後腰被一隻溫熱有力的大手摟住。
她驀然撞進男生的懷抱中,屬於他的清爽氣息鋪天蓋地將她包裹。
周安然怔怔抬頭望向他,目光和他帶笑的視線碰上。
“又在想什麼?”陳洛白問她。
懷裡的女生像是還呆愣著,還是那副乖軟得讓人一看就想欺負的模樣。
陳洛白稍稍低頭,聲音也微微壓低:“跟我走路就這麼無聊,分心到路都不看了?”
周安然回神,忙搖搖頭:“沒有。”
女生方才還瓷白的小臉迅速染上一抹薄紅,偏圓的杏眼乾淨又漂亮,裡麵有沒藏住的一點慌亂與緊張。
很像那年在學校小超市,他給她遞可樂時的那副模樣。
“周安然。”陳洛白又叫了她一聲,“你怎麼還跟高中一樣——”
周安然心裡重重一跳。
一樣什麼?
一樣還是很喜歡他嗎?
他還是發現了?
陳洛白緩緩接上後一句話:“一逗就害羞?”
周安然鬆了口氣,又沒全鬆。
她能感覺到臉正在發燙,所以不敢否認,但也不敢直接承認,因為害羞二字,好像就已經足夠暴露些什麼了。
她模棱兩可地小聲反駁一句:“有嗎?”
又輕又軟的一聲鑽入耳朵中,女生睫毛顫得厲害,又長又卷,連同剛才那道嗓音一起,像是兩把小刷子似的,在陳洛白心裡撓了兩下。
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空著的那隻手已經抬了起來。
“沒有的話——”陳洛白喉結滾了滾,手漸漸靠近那張薄紅的小臉,“臉怎麼這麼紅,耳朵也紅?”
周安然說不出話來。
旁邊的街麵上還算熱鬨,霓虹燈閃爍,時而有行人從旁路過,眼神會在他們身上短暫駐足片刻。
周安然都沒注意,連呼吸都屏住,隻看見男生那隻修長好看的手離她臉頰越來越近。
三寸。
兩寸。
一寸。
心跳從沒這麼快過,又像是快懸到嗓子眼,期待與緊張交織,有什麼像是滿脹得要溢出來。
發慌發悶的感覺,像心悸。
然後那隻手在離她隻剩不到一寸的位置堪堪停了下來。
周安然幾乎能感覺到他手上的溫度。
陳洛白垂眸,看著她白皙的小臉已經從薄紅轉成緋紅,睫毛顫得比剛才還厲害,眼睛裡像沁了水色。
他手指動了動,最後轉過來,隻用手背很輕也很克製地在她臉上碰了下。
如他預想中一般又軟又燙。
陳洛白心臟像是也被燙了下,嗓音低得發啞:“我那天怎麼就完全沒看出來。”
旁邊大路上一輛紅色的跑車張揚的疾馳過去,重金屬搖滾樂震天響。
周安然隻聽清了他前三個字,她心跳還快得發慌,指尖揪了揪外套下擺,臉上還殘留著剛才他手背落上來時的觸覺,像是給了她勇氣。
“你那天什麼?”
陳洛白卻將手放了下來,很輕地朝她笑了下:“沒聽清算了,反正也還不是時候。”
周安然:“……?”
什麼叫還不是時候?
陳洛白虛摟在她腰上的手這時也鬆開,聲很低,聽著格外溫柔:“走吧。”
周安然不知怎麼,可能是心跳還亂得厲害,也沒再追問,隻低頭輕輕“嗯”了一聲。
*
周安然跟他走進LiveHouse的時候,台上的俞冰沁沒在排練要表演的那兩首英文歌,正在唱一首她沒聽過的粵語歌,等彩排完和他們一起吃夜宵時,她才知道這首歌叫《無條件》。
往裡走近,周安然看見祝燃正坐在他們上次坐的離舞台最近的那張卡座上。
在周安然印象中,他話一直不少,下課的時候好像總是在一刻不停地在跟人說話,此時卻分外安靜,連手機也沒玩,隻專注地看著台上的人。
是以前從沒見過的模樣。
陳洛白輕著動作拉開他身後那張卡座的椅子,聲音也輕:“我們坐這邊?”
周安然正好也不想過去打擾祝燃,點點頭:“好。”
周安然坐下時,還覺得臉上被他碰過的地方在發燙,她緩了許久的心跳,才終於能淨下心聽歌。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見旁邊的人忽然又叫她一聲。
“周安然。”
周安然側了側頭。
陳洛白看著她:“上次有幾句話忘了和你說了。”
周安然眨眨眼。
上次?
上次來這間LiveHouse嗎?
“什麼話啊?”
他們兩人的位置是並排的,許是怕打擾到其他人,男生忽然靠近少許,清爽的氣息一瞬又撲麵而來。
周安然呼吸停了一拍。
“你很優秀,也不膽小,世界上也沒有哪條法律規定了所有人都必須要性格外向——”陳洛白定定望著她,眼眸在黯淡光線依舊顯得格外亮,聲音很低而堅定,“你不需要羨慕任何人。”
周安然隨意搭在桌上的指尖倏然收緊。
很難形容這一刻的感覺。
她當然知道性格外向在很多久情況下都更占優勢,她很多時候也不喜歡自己這麼內向,但如果性格可以輕易變換,那也不必有內外向之分。
她也不是沒掙紮過,試圖改變過,但都需要用情緒作為代價來交換。
但是她喜歡了很久的男生跟她說“世界上也沒有哪條法律規定了所有人都必須要性格外向”,跟她說“你不需要羨慕任何人”。
這一刻,她好像忽然就跟自己和解了。
內向就內向吧,她儘力不讓這種性格影響她想做的事情就行。
陳洛白忽然又開口:“而且——”
說了兩個字卻又停下來。
周安然平緩了下呼吸,這才很輕地接了句:“而且什麼?”
陳洛白仍看著她,像是意有所指:“也許有人就喜歡你這種類型呢。”
後麵俞冰沁再唱了什麼,周安然一句也沒再聽進去。
直到台上幾人結束排練,LiveHouse重新安靜下來,她才恍然回神。
俞冰沁和其他人一起把吉他放到舞台後方,從台上走下來後,她先在祝燃邊上停了停:“怎麼一個人坐?”
她一下來,祝燃就站了起來。
俞冰沁個子高,祝燃隻大約比她高半個頭的樣子。
周安然難得在他臉上看到了少許緊張,然後就見他伸手一指她邊上的男生:“陳洛白不準我跟他坐一塊兒。”
俞冰沁又走到他們卡座前,臉上依舊沒什麼明顯表情,但仔細看,還是能看出一絲很淺的笑:“你怎麼又欺負他?”
陳洛白不緊不慢地瞥了祝燃一眼:“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欺負他了?”
俞冰沁像是也就隨口一說,目光又轉向她這邊。
周安然乖乖跟她打招呼:“俞學姐。”
俞冰沁“嗯”了聲,忽然伸起捏了捏她臉頰:“然然臉怎麼這麼紅,你也欺負她了?”
後一句話明顯是對陳洛白說的。
周安然心跳又漏掉一拍。
有點想轉頭看他,又感覺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好明顯。
然後聽見男生聲音在旁邊響起,比剛才多了點笑意,意味深長的語氣:“不算是欺負吧。”
周安然:“……?”
他這話裡的曖昧意味實在明顯。
俞冰沁身後幾人齊齊朝她看過來,臉上都帶著點打趣的笑容。
周安然隻覺臉好像又更燙了幾分。
樂隊鍵盤手就是上次在ktv最開始叫他“校草”和他打招呼的那位學姐,叫鐘薇,鵝蛋臉,短發頭,氣質也颯。
此刻鐘薇就靠在俞冰沁肩膀上,笑著看向陳洛白:“聽沁姐說你這段時間一直在跟她學吉他,已經會了一首歌,要不要趁今天機會正好彈給我們聽一下啊?我還挺想看帥哥彈吉他的。”
樂隊幾個男生不乾了。
“我們天天彈吉他你看不見啊。”
“鐘薇我跟你說,你這算是人身攻擊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