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敗塗地
第二天下午,周安然跟男朋友還有兩個閨蜜一起飛回南城。
她位置臨著陳洛白,跟嚴星茜和盛曉雯中間隔著條過道。
前一天晚上胡鬨到太晚,周安然隔著過道跟嚴星茜兩人聊了會兒天,眼皮就開始打架。
她跟兩人說了聲想睡會兒,就靠在座椅上,沉沉閉上了眼睛。
半夢半醒間,周安然感覺頭在不停往旁邊掉,隨後被一隻溫熱的大手扶住,很輕地托到了一個氣息熟悉的肩膀上。
她在夢裡都莫名覺得心安,又重新沉沉睡著。
再醒來,是陳洛白在旁邊推了推她。
周安然迷迷糊糊還有點睜不開眼,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嗓音帶著將醒未醒的小鼻音:“到了嗎?”
男生聲音低得溫柔:“快到了。”
周安然慢慢睜開眼,繼續靠在他肩膀上,等緩過這陣困意,才想起登機前何女士給她發的消息。
她攥了攥他袖子,又抬頭去看他:“等下你跟我們分開走好不好?”
陳洛白黑眸眯了下:“為什麼要分開走,我見不得人?”
周安然忙搖搖頭:“怎麼會,但我不是和你說了嘛,我爸爸媽媽會來接我,我還不知道怎麼和他們說你的事。”
見男生靜靜望著她沒說話。
周安然攥在他袖子上的手稍稍往下滑,握住他修長的食指輕輕晃了下。
“好不好呀?”
聲音輕輕軟軟鑽入陳洛白耳中,他喉結滾了下,把那些不適宜的想法壓回去。
“周安然。”
“你是不是就吃定了我受不了你撒嬌?”
周安然:“……”
“哪有。”
她朝他笑了下,唇邊的小梨渦甜甜露出來:“我晚上給你打電話啊。”
陳洛白盯著她看了兩秒,伸手在她臉上掐了下,把小梨渦掐沒了,語氣沉沉。
“你最好記得。”
*
周安然跟兩個閨蜜一起出站後,意外發現過來接她和嚴星茜的何女士和周顯鴻居然有緣地跟同樣過來接人的盛曉雯父母碰上了麵。
幾位家長高一都有去參加過家長會,因為女兒是好友,當時就打過招呼,現在對彼此也都還有印象,在她們出來前,已經熱絡地聊了好一會兒。
周安然幾人走近,同幾位家長打完招呼,一群人又在原地多聊了片刻,才分道而行。
因為何嘉怡和周顯鴻第二天還要加班,他們原定計劃是把嚴星茜送回家後,隻在嚴星茜家裡略坐一坐,就返回蕪城。
但嚴星茜爸媽和何嘉怡、周顯鴻有一陣子沒見,和周安然更是有大半年沒見了,熱絡地留了他們在家吃飯。
吃完飯,周安然跟著父母上車返回蕪城時,時間已經過了晚上八點,天色早已暗下來。
兩位家長坐在前方,周安然一個人坐在後座,忽然有點想陳洛白。
她從包包裡把手機拿出來,電話暫時不能打,但消息還是可以先發一發的。
之前在嚴星茜家裡的時候,她就想給他發消息了,但嚴星茜媽媽好久沒見她,一直坐她旁邊和她在聊天。
周安然打開微信,戳開他頭像。
還在想給他發什麼內容好,手機就響了聲。
陳洛白先給她發了條消息。
C:【不是說要給我打電話?】
周安然:“……”
晚上這不是才剛開始嗎。
可嘴角卻不自覺往上翹了一點點。
周安然:【留在茜茜家吃飯了】
周安然:【還剛出發回家】
周安然給他拍了一張車窗外的夜景發過去。
C:【行】
C:【那暫時先原諒你】
周安然唇角彎著,正想回他,他下一條消息又先跳出來。
C:【還有沒有不舒服?】
周安然愣了下。
反應過來他這句話的意思後,隻覺這行字都燙手,手機差點沒拿穩。
可能是見她沒立即回消息,也可能是了解她性格,某人消息又接二連三發過來。
C:【誰讓你選在寒假前一天跟我說你準備好了】
C:【這次我也沒辦法自己看】
周安然:“??”
C:【到底有沒有?】
C:【不說我明天去蕪城找你?】
周安然臉一瞬就燙得厲害。
想起他昨晚也是這樣逼問她是不是還覺得做夢,但他那會兒手段比現在多多了,也混賬多了。
現在也混賬。
他還想怎麼看?
昨晚加現在,雙倍的惱羞成怒。
周安然:【陳洛白!】
C:【嗯?】
周安然:【你好煩啊!】
C:【?】
C:【這就開始覺得我煩了?】
C:【周安然】
C:【你睡完不認賬?】
周安然:“……?”
明明是他從昨晚到現在一直在欺負她,這個人怎麼這麼會倒打一耙。
周安然:【再說我晚上不給你打電話了】
C:【行】
C:【不打就不打】
?
不打就不打?
他現在都不哄她了?
睡完不認賬的人,她看是他才對吧。
周安然腮幫鼓了下。
下一秒,手機又響了兩聲。
C:【我給你打】
C:【誰讓我找了個睡完不認賬的絕情女朋友】
周安然唇角不自覺又翹起來。
何嘉怡回頭剛好看到這一幕。
“然然,跟誰聊天呢,笑得這麼開心?”
周安然心裡一跳,看著屏幕上某人“睡完不認賬”幾個字,心跳又快幾拍,耳朵快燒起來。
還好車裡光線暗。
“跟茜茜聊天。”她撒了個小謊。
何嘉怡奇道:“你們倆哪那麼多話聊,還聊得這麼開心,她又跟你講那種奇奇怪怪的笑話了?”
奇奇怪怪的笑話?
周安然想了下。
好像是高一放暑假那天,她拿嚴星茜給她講了個冷笑話當了回借口。
那天她因為找筆帽耽擱,在考場裡留到最後,夏初的陽光炙熱,蟬鳴聲喧囂,高大男生在窗外,笑著和她下學期見。
當初他是她隻能藏在心底的秘密。
現在他已經是她男朋友。
*
寒假頭幾天,周安然過得很是單調,基本就是白天在家看書學習,晚上偷偷躲在臥室跟陳洛白打視頻電話。
他那天說第二天要來蕪城看她,並沒有來成。
一來是她確實不太好意思答應他,二來是他早就和他媽說好,寒假要去律所學習,第二天就直接被他媽抓去了律所幫忙打雜。
倒也不是不能請假。
但周安然還是希望能在他家長那邊留個好印象。
更何況,他過來根本也不是為了什麼正經目的。
蕪城離南城很近,冬天一樣濕冷難熬。
他們回來那天是周六,之後好幾天,周安然都窩在家裡沒敢出去,一直到周五,去親戚家玩的岑瑜回了蕪城,約她出去看電影,她才終於出了趟門。
兩人就約在她家附近的商場,電影挑的是人不多的下午場。
下午電影看完,時間剛過五點,正好差不多到飯點,周安然跟岑瑜又轉去商場一家飯店吃晚餐。
吃飯期間,周安然就感覺岑瑜悄悄看了她好幾次,但又不開口說話。
臨近吃完時,周安然忍不住主動問了聲:“你今天怎麼一直看我啊,是有什麼事嗎?”
岑瑜又欲言又止地看她一眼。
隔了兩秒,像是下定什麼決心似的,她把筷子往碗上一放:“你是談戀愛了對吧?”
周安然點頭:“是啊,不是和你說過了嗎。”
岑瑜又問:“你男朋友是叫陳洛白對吧?”
周安然又點點頭,有點莫名其妙。
她和岑瑜關係雖然不如和嚴星茜她們親近,但也算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和陳洛白談戀愛的事,她並沒有瞞著她,隻是她不認識陳洛白,她並沒有說得太細。
但陳洛白這個名字,她確實告訴過她的。
“怎麼了啊?”
岑瑜像是又猶豫了下:“那我跟你坦白個事,你彆生我氣啊。”
“什麼事啊?”周安然更奇怪了。
岑瑜又沉默兩秒:“就是,你還記得你剛過來的時候,那天早上在公告欄前麵看俞學姐照片,我過去找你搭話嗎?”
周安然:“記得。”
“其實那天我是故意找你搭話的。”岑瑜說。
周安然:“?”
開了個頭,岑瑜好像也沒那麼難開口了,繼續道:“我表哥徐洪亮你也見過了,他和俞學姐是朋友,那時就是俞學姐托他請我幫忙,說讓我照顧一下班上新來的轉學生,也就是你。”
周安然攥著筷子的指尖倏然一緊。
那天她還是第一次在公告欄上知道俞冰沁這個名字,此前更是來都沒來過蕪城。
俞冰沁當然不可能認識她。
唯一的可能就是,俞冰沁也是受人所托。
岑瑜拉了拉她手腕,又比了個發誓的手勢:“我發誓啊,一開始我確實是幫俞學姐的忙去照顧你,後來接觸了,也是真的你覺得性格很好很溫柔,是真心跟你當朋友的,你彆怪我啊。”
周安然喉間發澀:“沒怪你。”
“那我繼續說了啊。”岑瑜小心翼翼又看她一眼。
周安然一愣:“還有?”
岑瑜喪著臉:“對不起。”
“沒事,不是怪你。”周安然能感覺出來岑瑜是真心跟她當朋友。
她性格說好聽叫細心,不好聽就叫敏感,岑瑜要不是真心跟她當朋友,她不可能感受不出來。
“你繼續說。”
“就是——”岑瑜說到這,好像又忽然很難開口似的,停頓了好一片刻,“我當初給你送禮物不是每次都送兩份嗎,其實不是我有送兩份禮物的習慣,是其中另一份,也是俞學姐那邊托我送給你的。我一開始還異想天開以為俞學姐人是彎的,想追你,我表哥說學姐筆直,就是和你大概有點彆的機緣,但前幾天我去表哥家玩,聽他不小心說漏嘴。”
岑瑜又停了下,看向周安然。
周安然已經猜到了,手上攥著的筷子一直忘了放,指尖因為用力已經明顯泛白。
然後岑瑜輕聲接著道:“然然,那些禮物好像都是你男朋友送給你的,我就說為什麼當年那些快遞都是從南城寄過來的。”
周安然說不清此刻是什麼感覺,隻知道她鼻子一瞬間就酸得好厲害。
“岑瑜。”她一開口聲音就滿是哭腔,“我先回去了。”
她想回去重新看下那些禮物。
也想回去給他打電話。
岑瑜一個局外人聽了都挺感動,多少能理解她現在的心情,點點頭:“你去吧,這頓飯不用你請,我等下自己去付賬,就當我給你賠罪了。”
周安然其實有點聽不進她說什麼,拿起包包起身就想走。
剛一抬腳,忽然又被岑瑜拉住。
“差點忘了。”岑瑜從包裡拿出個小文件袋遞過來,“當初我隻送了一份禮物,但白得了你那麼多感謝,一直於心不安,就把那邊郵過的東西都列了清單,想著哪天有機會跟你坦白的時候,也不至於自己都忘了,還有他郵東西過來的快遞單,我也全都給你留下來了。”
*
兩位家長都還在上班。
周安然到家後,一路直奔自己臥室。
岑瑜送她的禮物不少,因為用途不同,被她收納到了不同的地方,如今一一找出來後,發現幾乎都快擺滿了半個書桌。
大多是些玩偶、掛件等女生喜歡的小東西,價格看著都不算太貴,所以當初她根本完全沒懷疑過。
周安然在書桌前坐下,從小文件袋裡把岑瑜寫的清單拿出來。
明明隻是一張薄薄的紙,拿在手上卻好像有萬斤重的沉甸甸分量。
周安然隔了好幾秒,才緩緩打開。
入目第一眼,就看到上清單上第一行寫著——
旅行禮物:兔子掛件
那個兔子掛件剛好就擺在她手邊,當時她覺得挺可愛,收到後就一直掛在她書包上,高二高三書包換了幾個,這個小掛件一直掛著,被洗了許多次,已經有些發白發舊。
難怪那天岑瑜送給其他人的第二樣禮物都是珍珠手串,隻有她一個人是這個小兔子掛件。
周安然順著清單慢慢往下看。
發現他送過來的東西遠不止她桌上放的這些。
端午節的粽子、中秋的月餅、聖誕的蘋果,這些曾經岑瑜給過她不止雙份的食物裡,其中也有他送過來的。
還有她十七歲生日,岑瑜送她的那束玫瑰,原來也是他送的。
她上次給他折了個糖紙玫瑰,還以為是她先送了他花。
原來早在她不知道的時候,他就已經給她送過花了。
十八歲生日,岑瑜送她一條項鏈和一條玫瑰金手鏈,這是所有禮物中,明眼就能看出價值不菲的兩樣。
尤其是那條手鏈。
但岑瑜家境不差,當時跟她說成人禮一生就一次,沒準她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