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然也沒再瞞他，輕輕點了下頭。
陳洛白心裡有個自己都不敢信的猜測，一時隻覺胸腔裡有某種情緒在不停橫衝直撞：“為什麼要幫我，不是說和我不熟嗎，我不記得在那之前我有幫過你什麼？”
對於此刻的暴露，周安然其實一點都不意外。
他有多聰明，她再清楚不過。
當初她能拿“不熟”當借口騙過他，是因為他那時確實對她不熟，他此前從沒注意過她，他對她一無所知，所以才輕易相信了她所有不實的理由。
但這兩個多月，尤其是國慶假後，他們變成了前後桌，幾乎是朝夕相處，他對她不說是了如指掌，也已經算得上十分熟悉。
不是這一件小事，也會是另一件，不是今天，也會是明天，或者將來哪一天。
隻要給他一點蛛絲馬跡，他就能輕易猜穿她隱藏的絕大部分秘密。
可他也喜歡她，她現在就完全不怕暴露了。
周安然輕輕踢了踢腳邊的落葉：“你幫過的。”
陳洛白一怔：“我幫過？”
周安然點點頭，雖然已經確定他心意，但跟他坦白這些事情，她多少還是有點不好意思，就繼續低著頭踢落葉玩：“高一報道那天，我在二樓差點摔倒，是你扶了我一下。”
陳洛白忽然被拉回到記憶中那天雨天。
他當時匆匆往樓上趕，看見有人摔到的時候，順手扶了下，因為情況緊急，也沒來得及注意手的落點，一把摟住了少女細軟的腰身。
因為難得有些不自在，他也沒再去看對方的臉，事後也再沒放在心上。
陳洛白喉間門發澀：“那天是你？”
周安然點點頭：“還有一次湯建銳他們在球場打球，不小心把籃球碰出場外，差點砸到我，也是你幫我接到的。”
陳洛白隱約也有點印象。
但他當時隻順手攔了個球，甚至並不覺得那是幫忙，因而一點也沒注意到，差點被球砸到的是誰。
原來他們這麼早就有過交集。
原來他錯過了她這麼久。
“你怎麼——”
陳洛白心裡被澀意充斥，他本來想問她怎麼不和他說，可問到一半又覺得沒必要。
不說她性格本就內斂。
就憑他當初那樣忽略她，又要她怎麼跟他開口。
難怪那天她會給他塞完東西就想跑。
難怪她一開始總不敢看他。
難怪他不管說什麼，她都乖乖答應，惹她生氣了，也一下就能哄開心。
“那天——”陳洛白嗓子堵得厲害，“上學期期末考前一天，你在天台哭，是不是因為我？”
周安然：“……”
他怎麼順帶著連這件事也猜出來了。
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有點點丟臉。
她抿了抿唇，還是不想瞞他，主要是也瞞不過。
“嗯。”
陳洛白閉了閉眼。
難怪那天他越哄，她哭得越厲害。
“對不起。”
周安然：“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
又不是他讓她喜歡上他的。
當初所有的酸澀與難過，都是她自己的選擇。
況且喜歡上他，也不僅僅隻有酸澀與難過，偶爾他朝她這邊看過來一眼，或者不小心跟他買了同款東西，她就能悄悄開心好久。
而且因為他那麼那麼優秀，她也有了更多的讓自己進步的動力。
她從來不覺得，他沒注意到她，就因此虧欠她什麼。
“你又沒做錯什麼。”
陳洛白垂眸盯著她看了兩秒，忽然伸手又拉住她：“跟我走嗎？”
周安然一愣：“去哪呀？”
陳洛白拉著她往前走：“替當初那個有點瞎的陳洛白給你賠罪。”
周安然被他帶著走了幾步，忙說：“都說了你沒虧欠我什麼呀。”
陳洛白：“那就替當初的我自己彌補下遺憾。”
周安然眨眨眼，又想起什麼似的：“等等，我還沒結賬。”
結完帳，周安然被陳洛白帶著去了附近一家電玩城。
周五晚上，電玩城客流不小，周安然跟著他一路在人潮裡穿梭，最終停在一排夾娃娃機前。
“我們是要來夾娃娃嗎？”
陳洛白“嗯”了聲，一邊買幣，一邊回她：“不是喜歡兔子嗎，想要多少今晚我都給你夾。”
周安然跟嚴星茜她們來這邊玩過一次。
這排夾娃娃機她們四個都試過，沒一個人夾上來過一個娃娃，經常是快到洞口就晃了下，抓起來娃娃又重新掉回機子裡。
她有點想提醒他，但看男生下頜線還緊繃著，又怕阻止他玩會讓他更不高興，就還是什麼都沒說。
等陳洛白把幣投進去，手搭上手柄，她心稍稍提起來。
白色的一小隻兔子被機械爪子抓住，搖搖晃晃著轉向洞口，然後……
真的穩穩掉了下來。
誒？
他居然真的會！
陳洛白彎腰拎起那隻小兔子，剛一轉身，就看見旁邊女生一臉的驚喜，連唇邊的小梨渦都淺淺露了出來，他心裡那股不停衝撞著的躁意與遺憾好像終於輕了少許。
他把兔子塞到她懷裡：“拿好。”
周安然看著他轉身繼續去夾娃娃。
很快她懷裡就多了第二隻兔子。
然後是第三隻、第四隻、第五隻、第六隻……
“夠了吧。”周安然輕聲開口，“我快要抱不下了。”
陳洛白拎起第七隻兔子轉過身。
女孩子滿滿抱了一堆兔子，她自己就是又乖又萌的長相，又抱了一堆同樣白白軟軟的兔子，場麵格外可愛。
陳洛白勾唇笑了下，把第七隻也塞進她懷裡：“等著。”
周安然見他終於笑了，心下稍稍一鬆。
她在原地站了片刻，隨即看見陳洛白推了個小推車過來。
周安然把懷裡的兔子都放進推車裡。
陳洛白手搭在推車上：“繼續夾兔子，還是想要點彆的？”
周安然：“都行吧。”
他開心就行。
陳洛白推著車子走到旁邊第二台機器邊：“那每樣給你夾幾個。”
然後是第三台、第四台……
很快，小推車也滿了。
周安然看他下頜線不再似剛才那般緊繃，輕聲問：“夠了吧，你打算夾多少個呀？”
陳洛白頭也沒回：“365個吧，替高一的陳洛白每天給你補送一個。”
周安然唇角一彎：“那你會被老板趕出去的。”
男生轉過頭，眉梢輕輕揚了下：“你現在正和我同流合汙，老板要趕肯定也是連你一起趕，怕不怕？”
周安然：“……”
什麼同流合汙呀。
她唇角還翹著：“怕的。”
說完頓了頓，鼓起勇氣伸手去把他的手從手柄上拉下來：“所以夠了好不好，你記不記得你還欠我一個條件，我想現在用掉，過去的都過去了，我現在很開心，而且這裡也差不多有幾十個了，你替高一的陳洛白每月送我一兩個就行啦，不然我家都要放不下，你不要不高興，也不要覺得有什麼遺憾。”
陳洛白目光落到她握在他腕間門的手上。
周安然耳朵熱了下，卻沒鬆開。
“周安然。”陳洛白心裡軟得厲害，輕著聲叫了她一聲，“你傻不傻，我當初送你一個條件，是讓你為你自己跟我提要求的，不是讓你為了我跟我提要求的。”
周安然仰頭看著他：“可條件歸了我，那提什麼就由我做主呀，你不要告訴我你現在打算說話不算話。”
陳洛白目光灼灼望著她，沒接話。
周安然不由又輕著聲問了一句：“那說話算話的話，你不要不高興了好不好？”
陳洛白重新低眸，視線落在她在拉在他腕間門的手上，停頓一秒，又重新落回她臉上，靜靜看了她兩秒，然後手稍稍往下一移，反握住她的手。
周安然感覺指尖一點點被分開。
電玩城裡光線偏暖，襯得男生神情有些溫柔，聲音也低得溫柔。
“好，聽我未來女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