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上的電玩城向來熱鬨。
投籃機前,陳洛白抓著籃球一個個往球筐裡扔。
男生穿了一身黑,側臉線條流暢,鼻梁高挺,模樣格外帥氣,扔球的動作又快又準,不多時,就吸引了一群人來圍觀。
男女都有。
其中一個穿藍T恤的男生看他百發百中,不由好奇問了句:“哥們,你投這麼準,有沒有什麼技巧啊?”
陳洛白仍舊在繼續扔球,眼風都沒分過來一個。
還是祝燃見藍T恤有點尷尬,接話道:“他最近心情不好,誰都不怎麼搭理,不是故意針對你啊。”
藍T恤仔細打量了下陳洛白,這才發現對方下頜線繃得死緊,雙唇也抿成一條直線,他猜測著問道:“失戀了?”
祝燃想了下:“差不多吧。”
藍T恤又認真看了陳洛白幾眼,不知怎麼,還樂了下:“長成這樣都能失戀,那我被女神甩倒也沒什麼不能釋懷的了。”
祝燃:“……”
那你有沒有想過你被女神甩可能是因為嘴賤呢。
祝燃也沒再搭理他,轉過身伸手攔了下旁邊那位少爺:“行了,再投你手還要不要,我是喊你過來玩的,不是讓你過來自虐的。”
從電玩城出來,祝燃跟陳洛白一起去了附近一家夜宵店。
知道這位少爺吃飯不喜歡太吵的環境,尤其最近心情差到一個極點,即便隻有兩個人,他也跟服務員要了個包廂。
等上菜的功夫,祝燃開了瓶可樂給他遞過去:“方阿姨也沒攔你,是你怕影響她,自己決定不轉學的,那還擺出這麼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做什麼。”
陳洛白指尖勾著易拉罐拉環,沒接話。
祝燃又說:“我有個問題想問你很久了,但又不知道該不該問。”
陳洛白眼皮也沒抬一下:“不該問就彆問。”
“不行,不問出來我要憋死。”祝燃在他凳子上踹了一腳,“你真確定你是喜歡周安然,而不是因為那天……”
祝燃怕具體提起當初周安然轉學的因由,引他更不高興,含糊了一下:“那什麼,所以你因此感動而愧疚?”
陳洛白終於抬眸看他一眼:“在那之前呢?”
祝燃一愣:“什麼在那之前?”
陳洛白不否認對她有感動和愧疚,但是——
“從初中到現在,你見過我沒事主動跟哪個女生搭話,主動請哪個女生喝過飲料嗎?”
在感動和愧疚之前,他已經先被她吸引。
或者說,是因為他先被她吸引而不自知,才會有宗凱往她書裡塞情書這件事發生。
“而且,如果不是她,我那天應該不會承認情書是我寫的。”
陳洛白到現在都沒弄清自己那天是怎麼想的,好像是不想看見她被人那樣質問,不想看到她哭,他不確定這算不算關心則亂。
但他能確定的是,如果當時身處在那個場景的不是她,而是其他女生的話,他應該會處理得更理智一點。
他會出麵幫忙解圍,但不會在不自覺的情況下,說出“情書是我寫給她的”這種曖昧的話,就像除了她之外,他也從沒有單獨主動請過彆的女生喝飲料一樣。
那樣就根本不會有之後的事情發生。
老趙的突然出現,在他們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陳洛白指尖撥弄著可樂拉環,腦中忽然浮現起那天在小超市,他給她遞飲料時,女生顫得厲害的睫毛,他當時還隻當她是膽子小。
他握著可樂的指尖緊了一瞬,抬眸看向祝燃:“你第一次見我姐的時候,是什麼感覺?”
祝燃不知道他怎麼把話題拉到俞冰沁身上了,但這個問題的答案他甚至都不用仔細回想,見俞冰沁第一眼的感覺,他至今都記憶尤深:“很酷,想認識她,想了解她,不自覺被她吸引。”
陳洛白:“那如果沒過多久,你忽然發現她其實喜歡你很久,暗中為你做了好多事,甚至不顧自己保護你呢?”
祝燃設想了一下,然後忍不住低聲道:“……操。”
那他一輩子估計都會陷得死死的。
“懂這之間的差彆了嗎?”陳洛白問他。
祝燃點頭:“懂了。”
同一件事,普通的人去做,和你已經有好感的人去做,帶來的效果是完全不同的。
更何況周安然還和俞冰沁相反,是那種看上去溫溫柔柔需要人保護的女生,被這樣姑娘擋在前麵保護,那種反差感帶來的內心震撼隻會更大。
祝燃搞清楚了,但越發頭大,他也會不安慰人,最後隻乾巴巴道:“那事情都已經成定局了,也沒辦法改了,那你不又想影響她,也已經早找好人照顧她了,現在就安安心心繼續隔空跟她一起搞學習啊,畢竟她成績也挺好的,聽說一直還在進步,回頭指不定能跟你考一個大學。”
說完,祝燃仔細打量了下旁邊的人,見他臉色終於不再似剛才那樣沉冷,他也稍稍鬆口氣。
“明天約銳銳他們出來打球?”
陳洛白把拉環徹底扯掉:“你們打吧,我去蕪城看看她。”
“啊?”祝燃又愣了下,“明天不上學,你去哪裡看她啊?放假人家說不定一天都不出門的。”
陳洛白:“隨便撞下運氣。”
*
陳洛白第二天運氣不錯。
十月中旬,蕪城和南城一樣,都還是酷熱難當。
陳洛白早上八點不到到達周安然家小區門外,不一會兒,就看見女生從小區裡麵出來,她穿了條背帶小裙子,看起來好像又瘦了些,臉不到巴掌大小,背後的書包上他送的那個小兔子掛件隨著她走動,一下一下地晃悠。
她出小區大門的時候,一個老太太正好拖著個小拖車往裡走。
陳洛白看見她沒著急關門,反而把鐵門拉開到最大,老太太進門的時候,她順手幫忙扶了下拖車。
老太太進門的時候大概是跟她道了聲謝,周安然朝她甜甜笑了下,而後才關上了鐵門。
陳洛白等她往前走了好一段路,才壓了壓頭上的黑色棒球帽,緩步跟上去。
蕪城的地鐵還在建。
周安然要是去坐公交,他就不好再繼續跟她。
陳洛白不確定她發現他會是什麼反應,但很確定他不想再惹她哭。
好在周安然沒在公交站停留,而是一路步行去了附近一家商場。到商場後,她坐電梯上了四樓,進了一家書店。
書店是整麵大落地窗,她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陳洛白就沒進去,在對麵選了個隱蔽的位置靠牆站著。
女生把書包拿下來,從裡麵拿了書出來放到桌上,又拿了個皮筋把頭發紮起。
二中不讓女生留長發,蕪城一中沒這規矩,但她才過來不久,頭發還沒來得及長長,紮起來後麵隻有小小的一揪,她頭一低,其中一縷還不聽話地掉了出來。
周安然又重新紮了一遍,然後低頭認真看起了書。
陳洛白就站在對麵看她。
半小時裡,他看到她兩個朋友陸續進了書店,在她旁邊坐好,其中一個正是俞冰沁幫忙找來照顧她的那個叫岑瑜的女生。
但現在看來,她和這個叫岑瑜的女生好像相處得很不錯,岑瑜一過來就黏黏糊糊抱了抱她手臂,笑嘻嘻跟她說了一陣子話,兩人才繼續低頭看書。
陳洛白想起她轉學那天,她在二中那幾個好朋友情緒一個比一個更差。
她邊上的人好像都格外喜歡她。
可能是頭發確實短,這半小時裡,陳洛白還看見那小縷頭發不聽話地掉了三次,她好像也沒有因此急躁,每次都是慢吞吞把頭發重新挽一下,同時眼睛也沒離開過書本。
可等到第四次頭發掉下來時,她不知怎麼,忽然朝他這邊看了過來。
陳洛白忙往後退了一步。
幾秒後,他才發現她並不是看他。
周安然看的是扶梯邊的一個大概五六歲的小女孩。
那個小女孩半蹲在扶梯前,短手伸進兩個扶梯中間,她在書店看見,可能是覺得不安全,出來把小女孩往後拉了拉,跟小女孩說話時,她還是那副乖巧無比的神情,又多了幾分溫柔模樣。
小女孩可能是掉了東西在扶梯中間,伸手指了指,然後她半蹲下來,撿起東西遞回給小女孩。
大概是看對方一個人在商場玩,她應該是又問了對方家長在哪,小女孩指了指書店旁邊的文具店門口穿著店內製服的女人。
她似乎是放心下來,沒再多說,揉了揉小女孩的腦袋,然後重新回了書店。
陳洛白目光隨著她一起回到書店,看見她坐下去又低頭認認真真看起了書。
他盯著她看了片刻,看見她那縷頭發又掉下來。
陳洛白壓了壓棒球帽,轉身走進旁邊的飾品店挑了幾個小發卡。
從飾品店出來,他走回到原位,一顆玩具球這時滾落到他腳邊。
陳洛白彎腰撿起來,看見剛才扶梯邊的小女孩蹦蹦跳跳走到他麵前,朝他伸出手。
“哥哥,球球。”
“小朋友。”陳洛白垂眸看著她,“你幫哥哥個忙?”
小女孩仰頭腦袋:“什麼忙?”
陳洛白一手拿著玩具球,一手朝對麵書店指了指:“剛才那個姐姐不是幫你撿了東西嗎,你幫哥哥送個禮物給她,就說是你送她的。”
小女孩順著他指的方向回頭看了眼,又轉回來:“哥哥你為什麼要給姐姐送禮物啊,姐姐是你女朋友嗎?”
陳洛白唇角勾了下:“你還知道什麼是女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