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千秋這一通發言太不正經, 搞得其他人心裡虛虛浮浮,本來就一堆搞不明白的事情,這怎麼冤魂都出來了?
鄭得譏笑著道:“彆瞎想了, 肯定是他在驢你。”
夏禾讚同地點頭:“根據我們過往的遊戲經驗, 這種世界觀下隻有怪物沒有鬼, 你被騙了。”
韓千秋:“……真的假的?”
他還是不信。
沈凜一直在思考韓千秋帶回來的兩個線索, 將事情的前因後果條分縷析, 他雖然處在失憶狀態,但那個筆記很好地幫助他掌握了事情的線索。
食指有節奏地輕點在桌麵上, 沈凜說:“韓千秋這邊的線索就先這樣吧,鄭得和夏禾呢?你們那有什麼線索?”
夏禾眼睛一亮:“有的!這個精神病院果然問題很大,這裡有明麵和暗麵兩份病人檔案, 我把檔案彙總表拍了一份下來,你們看。”
她拿出手機,把照片分享給眾人, 解釋道:“和a棟資料室裡的檔案對比一下可以發現, 這裡明麵上的病人名單和那邊的差不多, 但暗裡那份名單卻多了一些患者,這些患者人數不多, 但大多都是些三無患者,沒有親人, 沒有朋友,沒有固定工作。”
“要這麼一批人乾嘛?怎麼越聽越像是醫院在搞什麼人體實驗……”韓千秋嘀咕。
沈凜問:“徐璐在名單裡嗎?”
夏禾一怔:“你怎麼知道?”
沈凜眉頭一點點蹙了起來,他感覺漸漸摸到了真相的邊角。
“那姑娘也是個三無?”韓千秋也蒙了, “鑽戒隨便往垃圾桶一丟的三無?那邊不是很多護士都認識她嗎?”
“剛看到名單的時候我也很驚訝,”夏禾莞爾,說道, “所以特意在資料庫裡找了下有關徐璐的資料。她命可太苦了,本來確實家境不錯,但後來出了事情,家裡破產爸媽都被逼死了,她受打擊太大才得了精神病,而且一來就被定到了5級。”
“5級?看起來不像啊,那姑娘人畜無害的。”
“確實是五級,資料上白紙黑字寫著的,”夏禾說,“她爸媽破產的時候,底下工廠的員工經常到她家裡鬨事,上門的不說,還有寫恐嚇信的,寄死老鼠,她自殺過幾回,都沒成功,後來衍生出了逃避型人格。”
“這個人格讓她有強烈的自我保護意識,一旦周圍有人出現攻擊意圖,她就會生出對應的反抗舉動,而且這個攻擊意圖是她自行判定的。但具體怎麼說,資料上就沒記了,她的病情還得去問她的主治醫生。”
“趙理?”韓千秋的臉一下子黑了下來。
“問趙理沒用,”沈凜說,“他是個草包醫生,得問王靜安。”
幾人交換完線索,又繼續分開去搜集線索。
沈凜心裡惦記著事情,吃過午飯後直接去了a棟,他去劉小淘的病房,結果沒找到人,護士方寧正在給劉小淘鋪床,見到沈凜來時,紅著臉打招呼:“沈、沈醫生,您好。”
“您好,”沈凜點了點頭,問道,“劉小淘呢?”
“去體檢了,”方寧說,“今天臨時體檢。”
“臨時體檢?”沈凜問。
“是呀,”方寧說,“劉小淘最近狀況也在逐步好轉,今天院長來了,親自給他做檢查呢。”
沈凜:“……”
沈凜蹙眉問道:“院長對劉小淘很好嗎?”
“也沒有吧,”方寧琢磨著說,“院長對這裡的病人都挺好的,他一點也沒有院長的架子,經常親近病人,有空的時候還會親自給病人做檢查。”
方寧語氣透露著對院長的親近,沈凜說:“你很崇拜他?”
“是的,”方寧挽了下鬢邊的碎發,靦腆地笑著,“我當時讀書的時候就想著畢業後一定要來這工作。”
“蠢,”雙手抄在白大衣口袋裡的王靜安走了過來,他在方寧腦袋上敲了一下,刻薄又毒舌,“選什麼不好,選了這麼個醫院。”
“怎麼了嘛!”方寧慪氣,“就你不喜歡,大家都很喜歡這個醫院,環境好,待遇好,又有那麼多病人出院,院長人也好,你就是愛嫉妒!小氣!”
王靜安冷冷看她,不屑地嗤了一聲。
方寧更慪氣了,她瞪了王靜安一眼,抱著換下的床單離開。
她走之後,王靜安煩惱地緊皺眉頭,他既懊惱又生氣,咒罵了一句:“誰特麼嫉妒了!笨女人!”
沈凜:“……”
沈凜毫不客氣地說:“你知道小學生談戀愛是什麼樣子嗎?”
王靜安臭著一張臉:“關我什麼事?”
沈凜發現了,跟這人說話不能兜彎子,怎麼直怎麼來:“我想提醒你,你談戀愛就像小學生。”
“胡說什麼。”王靜安耳尖都變得滾燙,“誰要跟那個蠢貨談戀愛?”
沈凜低頭推了下眼鏡:“對不起,我侮辱小學生了。”
王靜安:“……”
王靜安在手足無措中選擇妥協,他按著額頭說:“真那麼明顯?那她怎麼看不出來,天天跟我生氣。”
“要是你天天用那語氣跟我說話,可能你現在墳頭草都兩米高了。”
王靜安“嘖”了一聲,無奈地說:“從小到大都這樣,習慣了,我……真有這麼差勁嗎?”
“很好,還能意識到證明還有救。”
王靜安:“……”
這醫院挺詭異的,你不覺得嗎?”沈凜不想再繼續戀愛的話題,他若有若無地試探王靜安,想從他那挖出什麼消息,“這醫院裡淨是些屍位素餐的醫生和護士,卻還能得到市級領導的嘉獎,在這裡工作的護士和醫生甚至不覺得奇怪,剛才方寧說的那些話,我還挺納悶的,這醫院有什麼值得她崇拜的?”
沈凜對kp說:“我過個話術。”
他隨後roll點,順利過了這個話術。
王靜安意外地看著沈凜:“你也這麼覺得的?我早就覺得不對勁了,這個醫院從上到下都透露著不對勁,醫生和護士都像是被催眠了一樣,活在一個幻想世界,他們意識裡的這裡和我印象裡的完全不一樣,但詭異的是,我給方寧做過心理檢查,非常健康,這讓我懷疑自己這麼多年白學了,或者是——”他想起導師曾經在他入行的時候勸解過的話,“你以為自己在凝望深淵,但其實你已經身在深淵。有問題的也許是我,不是他們。”
王靜安露出苦笑,他眼底有可見的茫然和迷惑。
沈凜沉默,他直視王靜安的眼,問道:“那你選擇相信什麼?”
王靜安一怔。
沈凜:“是認為他們看到的才是真實,還是認為你所相信的是真實?”
王靜安咬著牙說:“我不知道。”
“如果是我,”沈凜說:“我會認為我看到的和我所理解的是真實,也許它是錯的,但在真相揭露之前,我需要一直堅持。如果沒有,如果我也放棄了,也許真相會因此成為真正的深淵。”
王靜安錯開和沈凜對視的目光,那人目光太過通透,看得他心裡所有的陰霾頃刻消散,王靜安食指按在黑框鏡架上,長長地籲出一口氣:“你這個人……真的是……說話直白得讓人討厭,可卻坦坦蕩蕩的,你就沒有迷茫過嗎?”
沈凜腦海裡又浮現出了一些不屬於他記憶的碎片畫麵,他沉默片刻才說:“這就是我迷茫後的答案。”
王靜安神色複雜地笑了笑,說:“難怪方寧那麼喜歡你。”
他收起所有的負麵情緒,正色道:“你知道院長曾經去一個叫做哈桑克的小鎮做過幾年研究嗎?”
沈凜點頭:“聽說過。”
“那裡有一個落下的隕石,因為隕石磁場的影響,很多鎮民都產生了或輕或重的精神問題,那種精神問題的表現和現在這座精神病棟的醫護人員很像,對某種事物存在狂熱的崇拜情緒,他們崇拜的對象一開始是落在湖中的隕石,後來是鄭院長。”
“院長在小鎮取得了很重大的科研成果,他治愈了小鎮半數以上的精神病患者,也是因此在國際領域享譽盛名。但是,”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在那之後,他消失匿跡了一段時間,誰也不知道他去做什麼了,回來後在這裡開設了這家精神病院。”
“五年前,一個精神病人縱火**,燒毀了大半棟樓,但令人費解的是,他選在了一個大部分精神病人都不在院中的時候,這不是一個所謂的失去自我控製能力的精神病人所能做到的事情。在某種特定情形下,這個行為可以理解成一種複仇行為,我的猜測是他憎恨這個精神病院。”
“一開始我以為是存在折磨病人的情況,但在這裡工作這段時間,我發現醫生和護士除了碌碌無為之外沒什麼過分的舉動,也的確如方寧所說的那樣,福利待遇都是業內頂級,我搞不清楚他仇恨的來源。”
“但最讓我迷惑不解的是,醫護人員這種狂熱情緒的來源,他們的崇拜是有理由的。”王靜安改口,找了個更合適的措辭,“說狂熱過度了些,應該是蒙昧,這些人完全活在院長給他們塑造的世界之中,唯一可以實現的手段是催眠,可現階段的科學研究證明,沒辦法出現這種程度的催眠控製。我解釋不了。”
沈凜腦海裡勾勒出來的輪廓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他問道:“五年前縱火事件的病人是誰,你知道嗎?”
“不知道,”王靜安搖頭,“他的一切資料都被抹去了,原本在病院工作的人全都被辭退,新的病棟蓋起來後,誰都不知道過去的事。我有走訪過幾位醫護人員,但大多都不記得有這麼一號人物。”
“沒有追責?怎麼可能一點線索都沒有?”沈凜覺得蹊蹺。
“事實就是這樣,”王靜安說,“乾係體大,反正各種門道都封鎖住了,這對院長來說不是難事。”
“那劉小淘呢?”沈凜問。
“劉小淘怎麼了?”王靜安沒懂沈凜為什麼突然提起劉小淘。
沈凜:“他是什麼時候住院的?病情是怎麼回事?家裡有人嗎?”
王靜安想了想,才說:“劉小淘沒什麼特彆的,他一直在這家精神病院,他父母在地震中去世了,因為這個受了很大的打擊,院長把他收容進來。他一直……挺乖的,在這裡安安靜靜地接受治療。”
沈凜:“過個心理學。”
kp暗投了檢定結果。
他很快看出來,王靜安臉色一變,原本談起院長時磊落坦然的目光不自在地移開,連聲音也不自覺放低了。
這個心理學檢定應該是過了,而且可以從心理學判斷,王靜安在撒謊。
他轉而問道:“徐璐的情況你了解多少?聽說你之前是徐璐的主治醫生。”
“徐璐?”王靜安不明白沈凜為什麼突然提起劉小淘和徐璐這兩個不相乾的病人,在他眼裡,他們兩個都是非常普通的病人,“徐璐確實是我之前的病人。她本來是個富家千金,後來家裡出事……”
王靜安告知沈凜的線索與夏禾在資料庫查到的差不多,但更為詳細:“她剛來的時候病情非常嚴重,已經產生了無差彆的攻擊性,甚至不認得她男朋友。”
“醫院將她評級定為5級——不分場合地自殘或者殘害他人。她那會兒有強烈的自殺情緒,同時也非常抵觸外界的觸碰,好不容易才穩定下來。是院長將她治好的。不得不說,鄭院長是有真才實學的。”
“我接手的時候,徐璐的情況好轉很多,隻要穩定就有很大希望恢複正常,聽說,她都打算和男朋友結婚了。可是……”王靜安歎了口氣,同情地說,“但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兩人分手了,從那之後,徐露的病情就變得不怎麼穩定,還會幻想自己和男朋友沒有分手,情況越來越惡劣,這個打擊對她來說太大了。”
“那劉小淘的情況一直很穩定?”沈凜突然殺了個回馬槍。
“是的,”王靜安雖然毫無知覺卻也沒暴露什麼破綻,“小孩子的世界一直很簡單,劉小淘又沒什麼感知情緒的能力,所以他很少有情緒波動,這對精神患者來說是好事,卻也……讓治療變得困難,所以這些年,他情況穩定是穩定,”王靜安對此頗為頭疼,“但一直沒什麼進展,這不是好現象。”
“小凜哥哥。”沈凜正要細問,卻聽見屋外響起男孩清脆稚嫩的嗓音。
劉小淘站在門口,眼珠烏黑剔透,身體瘦削單薄,臉色透著病態的蒼白,他看著沈凜,突然勾起唇角,天真地問:“你是來看我的嗎?”
沈凜一怔,生出幾分心虛,在劉小淘發問前,他還在懷疑劉小淘的身份。
沈凜衝他招手:“體檢怎麼樣?”
劉小淘看向王靜安:“王叔叔,我想跟小凜哥哥一起玩。”
王靜安無奈地說:“怎麼你叫方寧是小寧姐姐,叫他是哥哥,隻叫我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