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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性並非不存在。

——凡事有始有終。希望在這一段冒險路途的終點,也能夠看到在決心出發時見過的「古森元也」。

七樂以這樣的心態提出了開始關係。

如果相處下來,發現最終隻能是兩條隻能相交一次的直線,現實和理想有所差異,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七樂做足了心理準備。

——“還有比「時間花在哪裡」更能說明真心的事嗎?”

願意把注意力、記憶力、時間花在沒有意義、可能失去意義的事上麵,便是真心嗎?

……所以就說啊,她絕對是變笨了。

明知道自己隻有努力的天賦,不是天才中的天才,

還硬要做可能會讓努力落空的事。

這樣的事,古森元也帶來了太多。

*

“Naraku,你對同胞一點也不客氣啊。”

和七樂做兩人一組相向跳傳球練習的隊友說。

“人家都完全躲著你發球了,後麵想吊球耍帥失敗、看到你的那表情可太精彩了~”

同胞?

七樂回憶了一下她們什麼時候碰到過日本人。

……該不會東亞人在對方眼裡都一樣吧。

結果還真是。

打球這件事,和膚色、國籍或民族身份有什麼關係嗎?

想要「自己所在」的隊伍贏、證明自己的勝利,是人之常情吧。

七樂一直不能理解對歸化運動員的辱罵或汙名化行為。

如果轉投故國之外的國家的國家隊算是叛國,

那像七樂這種「血脈不純」的,又算什麼呢?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她的出身沒有錯,錯的是在現代契約社會仍堅持套用千年前血緣社會中奉行的真理的頑固分子。

既然早早意識到了這點,就不會輕易為集體榮譽感所蒙蔽。

為了中學時代所謂的“關鍵對局”“最後一場比賽”傾儘全力、犧牲健康和潛能的做法,七樂絕不認同。

這樣的心態,也會帶來一些負麵影響。

“我覺得……過去的我過於保守了。”

歐冠賽四分之一決賽賽前,來自日本的記者考慮到現在國內疫情受到2月22日“鑽石公主號”遊輪下船乘客漏檢事故的衝擊,保險起見,沒有出國取材,選擇了線上采訪。

意大利於2月21日在倫巴第大區記錄了第一例官方新冠病例,病毒擴散形勢並不十分嚴峻,不過,因為俱樂部駐地正在涉疫屬區,七樂這邊態度比較警惕,防護相對其他同僚更為嚴密些。

“‘保守’具體是指……?”

沒料到以穩健安定為優勢的防守端核心對自己的評價是這樣的,記者難掩詫異。

一般不都是攻手會這麼自省嗎?

“在每一場比賽中都毫無保留,傾儘所有——我認為這是無法實現的事。”

“但是,作為憑表現被選擇的運動員一方,是不可能預料到最後一場比賽在什麼時候的。除非主動退役。”

“在小賽中收斂、在大賽中奮力拚搏——這類田忌賽馬、權衡利弊,應該交由教練團決定,而非已經在場上的運動員本人。”

“並不是暗示此前的比賽都未儘全力……我是想說,過去的我把心放得太遙遠,反而忽視了運動員應具備的挑戰精神和冒險精神。”

“很慚愧,如果沒有前輩的點撥,我可能現在還沒有發現自己在心態上的不足。”

……

“這個‘前輩的點撥’裡的‘前輩’,是在說誰?”

本來就是因為知道古森會看到才說出來的,七樂沒有不好意思。

“還能是誰呀,古森前輩。”

“有幫到你嗎?我很榮幸!”

「力になれば幸いです!」

這裡的「幸い」究竟是「幸福」還是「榮幸」呢?

比起客套話,七樂選擇將古森的話理解成「能成為你的力量,我很幸福」。

因為古森一定就是這麼想的。

說“一定”也許過於武斷了。

但七樂冥冥之中就是有所感應:

對於古森元也來說,「幫助彆人且得到回饋」「給枯萎的花澆水並成功救活」,

和七樂心中「由自己來控製自己生長成什麼樣」「從岩縫裡鑽出來生根發芽」的地位一樣,

是個人在社會中的價值感,或者說滿足感的根本所在,

心靈得以安定寧靜下來的源泉。

如果有一天,她給不出這樣的「回饋」了呢?

或者,不想給了呢?

會有這麼一天嗎?

對於以上問題,一直以來都在從古森那裡接收幫助的七樂無法作答。

因為突如其來的新型病毒感染現狀,七樂本來在生日當天後提上日程的租車計劃泡湯了。

但駕駛證認證還是可以提前辦理的,說不定哪天能用上。

趕在倫巴第大區疫情更嚴重之前,七樂預約網上辦理駕照認證的郵件終於得到回郵。

如果那天是尋常的一天就好了。

如果那天是普通的、沒有做任何特彆的事的一天就好了。

這樣,回憶起來就不會那麼清晰。

然而現實就是,

在前往目的地的路上,

在罕見的時間,

七樂壓下心頭不好的預感,接起了來自罕見的聯係人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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