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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症結原來在這裡。

哎,就是會有這種人嘛,以為問題解決了就不會難過的人。

習慣如此處事的結果就是,遇上無解的事情,也不知道如何排解情緒。

更糟糕的是,「無法解決」帶來的受挫感,會加重負麵心理。

……

“聖臣你已經把小虎照顧得很好了!”

刨土、挖坑、立碑、默哀,全部完成後的佐久早聖臣沒有說話。

“……在難過嗎?”

“……”

沒肯定也沒否定,佐久早聖臣的臉上依舊沒什麼波瀾,他沉默地轉過身來,隻說:“要是開了地暖就好了。”

已經開春有一段時間了,家裡自然是不會開地暖的。

古森元也知道他是在說前兩天放小雞仔出籠、讓它屁顛屁顛又嘰嘰喳喳地跟人走了幾米路的事。

就這麼一點路程,會是致死原因嗎?

是禽類幼崽自身的抵抗力本就低下吧。

可,特地買了保暖燈、準備好了抗生素、定時定點燒開水並放涼、睡覺時間聽到小虎叫個不停會毫無怨言地從床上爬起來陪它的聖臣,此刻肯定在心裡埋怨自己為什麼要貪戀被小虎跟著的感覺了。

「元也,你說得不對。我沒有照顧好小虎。」

聖臣的沉默是這個意思吧。

“沒事啦!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

“嗯。……你能不能先擦擦臉?”

佐久早聖臣開了口附和,古森元也就真的以為小虎離奇死亡這件事在他那裡過去了。

直到和大人一起去神奈川海邊玩,路過鳥濱奧特萊斯旁邊的寵物商店。

古森元也:“要不要試著養烏龜?”

佐久早聖臣:“我不會再養動物了。”

“誒??為什麼??”

小、但不要太小、好控製一點、不會說人話——烏龜完美符合聖臣的要求啊?而且還更容易活、還能活得更久呢!

“不要因噎廢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啦……”

然後,佐久早聖臣是這麼拒絕的:

“我無法控製自己以外的生物的生命。”

“好、好吧。”

在那之後又過了半年——之所以對這個時間跨度印象深刻,一是因為有神奈川之旅作為參照坐標,二是因為,他當時就覺得過了這麼久聖臣應該不再介懷了才對——古森元也偶然看見,佐久早聖臣蹲在庭院裡,撕麵包屑喂螞蟻。

佐久早姐姐:“啊,小臣他這樣已經蠻久了誒。每天早上起來雷打不動。小元你最近都沒留宿過,所以才不知道的吧。”

每天早上、雷打不動??

“這難道不算是在養動物嗎?!”

還是說這是在布施功德?聖臣離開唯物主義懷抱,轉性子信佛教了嗎??

佐久早聖臣眼皮都沒抬一下,繼續專注地盯著螞蟻們搬運食物:“每隻螞蟻看起來都一樣。哪隻死了,我不會知道。”

……聖臣他,絕對又回憶起了小虎吧!

難道每一天,他都是懷著悼念小虎的心情、目送著螞蟻們辛勤移動麵包屑的嗎??

那完全就是個無法歸責於任何人的意外事件啊!

這、這樣搞得!因為自己痛哭流涕的狼狽模樣被嫌棄了而腹誹過表情紋絲不動的聖臣“冷血無情”的他很慚愧啊!!!

……

又雙叒叕因為過於感性被聖臣皺眉盯+毒舌了暫且不提。

不是所有人的情緒爆發都是短暫的、瞬發的、今日事今日畢的——這個道理,托佐久早聖臣的福,古森元也學會了。

等到佐久早聖臣終於放下了喂螞蟻這項每日任務,古森元也才相信他已經徹底處理好了失去寵物的傷痛。

寵物和親人還是不一樣的,

聖臣和七樂的情況也許是相同的。

古森元也想。

「自責」。

無論是剛接受確已死亡的事實的時候,為遠在異國未能奔赴故鄉而低落,

還是已經進入到美化逝者的理想化時期,為過去對其不好的行為或想法感到愧疚。

“親人離世是問題嗎?”十幾年前沒能做到的事情,如今的古森元也做起來輕車熟路,“或者說,是親人本人的問題嗎?”

這樣的問法,已經明示了提問者本人的立場。

“……不是。”

“七樂選手難道不覺得,需要麵對親人離世的人的精神狀態才是問題嗎?”

“……我覺得,和彆人解釋事情原委、要看眼色做出反應,對精神狀態恢複無益。”

“作出什麼樣的反應?”

“傷心。……痛哭。之類的。”

啊啊,原來如此。

七樂想要的是「可以接住不流淚的她的古森」。

聖臣會不會也是這樣想的呢?古森元也不得而知。

但是有一件事,他確信無疑,也希望七樂能夠知曉。

“不作出那些反應,我也都知道的。”

“七醬不是不對我說謊的嗎?所以,每一句話我都會相信。”

“隻要你說高興,就算沒在笑,我也知道是真的高興。”

“同樣地,隻要你說難過,就算沒在哭,我也知道是真的難過。”

“……隻要你告訴我,好嗎?”

開心見誠,無所隱伏。

“可是古森選手不是想看到嗎?眼淚。”

“因、因為,這說明我對於七醬來說是不一樣的、七醬為我發生了改變!而改變能讓我確認自己在七醬心裡的重要性!”

“不流眼淚,也可以依賴你嗎?”

“當然了!隻要你告訴我這些事,我就覺得被需要啦。”

“這就是古森選手想要的嗎?”

“這就是古森選手想要的。”

啊啊,原來如此。

古森想要的是「對他事無巨細坦誠相告的七樂」。

在他看來,有價值的不是情緒本身,也不是情緒引發的生理反應,是藏在情緒背後的認知。

什麼引起了快樂,什麼引起了憂傷,什麼引起了憤怒……這一切的動因,她是否願意讓他知悉。

人素來傾向於選擇最有利於自己的處理方式,也許,對七樂來說,不表露會比表露自己更輕鬆,

但那是在沒人答應一定會接住她的情況下。

不要讓古森費心去覺察,要用語言告訴他。

七樂稀石:“……不需要確認,你已經很重要了。”

“……對不起。讓你不安了。”

“可是、為什麼要提‘分開’啊…?!”

“我不是沒把元君放在心上、也不是覺得你是不值得依靠的人……我隻是覺得、這件事不是靠彆人能解決的而已!”

“沒有真的想趕你走的……你就不能、無視我的話、留下來嗎?”

是、是這樣嗎?!

原來七樂也會口是心非、無理取鬨……不對!他在高興個什麼勁啦!

最重要的是道歉,撿起進門時被打斷的道歉!

啊啊啊他這個金魚腦袋!!明明想好了要先道歉再說的!!!

多重負罪感在心頭層層疊加,自知犯了大忌,古森元也反省:“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他雙手舉過頭頂,自覺地擺出投降的樣子,閉上眼大聲喊道:“對排球之神發誓!那個詞、絕對不會再說啦!!!”

被七樂阻止過一次的古森元也,已經學會在心裡默念賭咒了。

他偷偷睜開一隻眼睛,快速瞄了眼七樂。

這小動作壓根瞞不過對方。

被無言的視線逮住,古森元也渾身一震。

“‘絕對’‘永遠’,古森選手是真心承諾,還是玩笑誇張?”

“真心!是真的!!相信我啦!!!”

一股熱量直衝臉頰,不用照鏡子,古森元也也知道自己的臉肯定紅了。

他也不想顯得這麼衝動、這麼咋咋呼呼,可感歎號的數量就是真誠的符號的數量,唯有這樣才能表達出他想要讓對方感受到的強烈語氣。

這樣七樂才會信嘛。

“嗯,相信你。”

“嗯,相信我!”

重要的事得多多強調。

古森元也深諳此道。

他悄咪咪地睜開全部眼睛,放下了有些酸澀的手臂。

“但是啊,七醬……有些事隻有時間才能治愈沒錯,可你真的不考慮、讓我陪著你嗎?”

“也許堅強的七樂選手不需要多餘的安慰,可古森選手沒派上用場會很傷心很傷心的。”

這回輪到七樂不自在了。

“不是多餘的、不是沒派上用場。”

頂著古森滿心期待後續的眼神,她硬著頭皮調出了專屬相冊裡的某一段錄屏視頻。

「日本の原を緑濃く

……

紫匂い築波山

……

井闥山の子等が轟打つ

胸の血潮に堂堂の

高鳴り輿せ世の道義」

視頻到這裡還沒完。

接下來是人聲。自己的聲音、古森的聲音……

越放到後麵,古森的眼睛就越亮,嘴角咧開的弧度越來越大,到最後,已經和那個「很好看」的L L笑容同步了。

“……我已經受到過很多次安慰了。”

強裝淡定的本事在今天好像被凍結了,發揮不出來,七樂懊惱不已,保持著垂眼看已經播放完畢、安靜下來的手機的姿勢。

控製得了眼睛不去看古森,阻止不了古森張嘴,也阻斷不了聲音傳入耳的過程。

“是看過很多次的意思嘛!”

“……嗯。”

「七樂櫻」的人生裡從來都在做選擇題。不是填空題。不是問答題。

——需要的是時間,不是某個人的陪伴。

為什麼不能是某個人陪伴著度過這段時間?

——「他者」的存在,會放緩人馬上站起來的腳步。

休息一下,緩上一拍再起身,對傷勢的損害會更小吧。

她現在已經變成「七樂稀石」了啊。

不再著急逃離了。

慢一點……有什麼要緊呢?

做的最大的錯事,就是沒把每天都在循環播放這段錄屏的事告訴古森,

還欺騙了自己。

這段時間以來一直都有古森陪伴,不是嗎。

……

“如果是可以解決的問題,我不會晾著樂於助人的古森選手不求助的。”

“這種情況…不用管我的。不用和我說話,不用看我臉色。”

“就算不知情,我這邊也一直、一直有你在。”

“下次、以後的每一次,都會告訴你的。”

“……所以,彆傷心。”

“我不希望古森選手傷心。”

“哪怕見不到,隻要知道在地球上的某個角落,古森選手在難過,我也會跟著難過的。”

把這些話說完,靜了幾秒,七樂抬起頭來。

這麼一個簡單的、原本可一氣嗬成的動作,她做得像電影裡的慢鏡頭。

一幀一幀,緩慢定格。

與之銜接的,一定是給古森肩膀和手臂的特寫。

“我、我也不希望七樂選手傷心啊!!”

就等著七樂仰起臉來,古森元也飛撲而上,一把抱住。

“嗚哇啊啊七樂選手!古森選手不傷心了,現在好高興……七、七醬,你是不是發燒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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