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典結束, 楚虞接受采訪後,便從石廟回到了酒店。她是使團中為數不多的年輕人,貌出眾占儘路人好感,大家平時都樂意跟她閒聊, 這次也不意外。
“唉, 聽說了嗎, 這次的降日要過三天,我們非得被餓死在這兒,你說他們這是什麼習俗!”
“最氣人的是, 這群利萊亞人居然剪斷了燒水壺的線!”
“我們連泡麵都吃不上了!他們到底跟誰學的這麼奸詐?”
“我們中一定有叛徒!”
麵對眾人的憤懣和委屈, 楚虞的麵孔溫婉可親,“是嗎,竟然有這麼過分的事。”
“可不是,太過分了!”眾人十分滿意她的同仇敵愾。
直到,一群酒店服務員從各個角落出現, 踏著歡快地舞步魚貫而出, 嘴裡還唱著H國人聽不懂的曲子,將楚虞團團圍住。
熱鬨非凡。
“他們從哪裡冒出來的, 剛剛酒店不是空的嗎?”
不過,這個不重要, 他們比較好奇的是——這群人在乾嘛?
翻譯官們聚精會地聽著歌詞,大意就是——
“美麗聰穎的少女啊,你的音樂精彩無比”
“三日的祈禱,回饋明的降臨,我們祝福你”
emmm……這些利萊亞人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大使團各成員:心情就挺複雜 。
被人群團團圍住,楚虞看不到同胞們的情。她隻感覺有些輕飄飄的,有些不太真實的感覺, 就像回到了石台上,被一波又一波的信民們膜拜著,祝福著。她隻是個普通人,不過會一點微末的古琴技藝。而他們這些舉動卻完全發自內心的,無關金錢,也無關任何身份地位。
上一次這樣酣暢淋漓的演奏,是什麼時候呢?
楚虞永遠不會忘記,那是上輩子,她和蘇淺首徒之爭的最後較量,有人都在期待著校園女和小白花的精彩角逐。哦,對了,遊莉是個例,她不願看到楚虞的名聲和風頭更上一層樓,以偷偷鎖住了換衣間的門。然而,她沒料到的是,儘職的保鏢終於在比賽前找到了大小姐,讓楚虞順利回到了賽場。
遊莉更沒有料到,這次的意外反而讓一貫順風順水的楚虞多了絲韌性,回到琴前的她,揮灑自如,超水平地發揮了自己的技藝,驚豔眾人。
楚虞是穩操勝券的,尤其是在聽完對手的演奏之後。
可秦鳳鳴的評判,卻似一盆冷水,將她的熱情和希望從頭到腳澆滅!
她竟然輸了——在她精彩絕倫的演奏之後,她輸了???
楚虞的不甘心,落到蘇淺眼裡,換來的則是毫不客氣的羞辱。
那淡漠的語調,那不屑的冷眸,日日重複在楚虞的腦中。直到,她再也無法拿起古琴,直到,她鎖上了自己的琴房。
秦大師說,她沒有靈氣。
蘇淺說,她關心貌重於練琴。
這些由仿佛已經夠充足了,充足到全世界都知道了——她楚虞是注定不會在琴藝上有成就了。她再不甘心,又能怎樣?
她終於不再彈琴了。
然而,命運般的,她看到了一本,陡然認識了自己身處的世界。更知道了背後殘酷的真相——什麼靈氣逼人,她根本就沒有輸給蘇淺,她輸給的,是一段醜陋的見不得光的血緣關係。
困擾她多年的事情,終於有了答案。
她的人生,被秦鳳鳴篡改;被顧辰風構害,也終於落入了深淵。
也是在這個時候,她明白了,彈琴不能救自己,對家族也無益。她必須靠頭腦,靠經營,才能扭轉局勢。
不過,古琴對她而言,也並不是百無一用。現在,不就幫助她得到了利萊亞人的喜愛嗎,不,不隻是喜愛,因為神降日的落雨,此刻,喜愛之上仿佛又多了一些……崇敬的意味。
這一切,讓楚虞恍若隔世。
然而,接下來的一幕,又加劇了她的那種不真實感。
一群規範有製的形伍從大門進來,在大廳自動分開成兩列,亮出了各自隨身的武器。接著,那個高大冷肅的身影從隊伍中間走了出來,堅毅的麵孔、從容的步伐,和記憶中一樣讓人印象深刻。
有利萊亞人停止了歌舞,輕輕退到了大廳後,露出畢恭畢敬的姿態。
H國人見了這幅陣仗,停止了閒談,連呼吸也不自覺地放緩 。
這是第二次正式的見麵。
利萊亞的王儲,德爾薩上校。
和楚虞一樣,這位王儲對她同樣印象深刻,他幾乎毫不費力地在人群中將她辨認出來,他仿佛帶著某種使命,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她的身前。
在一般女性中,楚虞算高挑,但這位王儲的身型異常高大,她幾乎隻到他的肩膀。待他走近,一股迫人的氣勢便自上而下,迎麵向她撲來。
她的身影顯得愈發嬌小,多了幾分楚楚動人的風姿。
“您來此地,是有什麼公務嗎?”
這一道沉靜自若的嗓音,來自林清鬱,打破了一室的寂靜。
“不算公務,”德爾薩皺眉,在神降日,利萊亞人忌諱提到工作方麵的事。
沒有給對方繼續發問的時間,他肅然道,
“國王陛下,召見了你。”
這個你,卻是隻對一個人。
楚虞抬眸,目光瑩瑩,有些不敢相信。
利萊亞的王宮是什麼樣子的呢。
這個楚虞不太清楚,因為被邀請上車之後,車窗便自動覆蓋住了純白色的綢布,聽大使團的其他被召見過的大佬講過,他們也有一樣的經曆。沿途的風景全部被隔絕在外,據說,這是為了保證王宮的安全。
國王陛下在利萊亞有好幾個宮宇,除非是親信,否則誰也不知道他當天在哪處王宮。
楚虞隻記得車子開了很久很久,然後,她便被帶入了一個大廳。她來不及環視周圍的景象,首先落入眼簾的,便是一個巨大的,安在室內的豪華帳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