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港城俚語裡, 醒目就是讚後輩聰明的意思。
以舅公的身份地位，不可能講什麼無意義的場麵話。像舅奶奶說的斯文大方，可以同樣用來形容在場的陸卿卿和陸葳光, 但醒目這個詞, 舅公特意拿出來讚楚虞, 便是對她的聰明相當的肯定。
而楚虞, 年紀最小的S市女富豪，自然受得起這份另眼相待。
接風的地點並沒有選在大酒樓, 而是按照宋之荇女士在世的習慣，定在了陸家彆墅，這樣才像是家宴。
雖然是家宴，但主廚的師傅卻是從鹿泉齋請來的名廚。按舅公的吩咐, 這一餐是全素的席麵。因為舅公回S市是要祭祖, 齋戒兩天也算合情合理，陸家人便沒有多想。
鹿泉齋的私房菜很出名，陸家是熟客了，加上今天接待的是兩位貴客，主廚更是下足了功夫，儘管是全素宴，但菜品豐富新穎, 味道也彆有一番風味。
就連已經節製飲食的宋太太，也多動了兩次筷子。
“內地發展真是一日千裡，比起上次我們回鄉, S市已經又變了好多。”宋太太真心讚到，“就連菜品，也多了許多新意思，就像這道洛神賦囉, 神女竟然是用竹蓀做的，釵裙點綴金箔，真是精致。我哋不隻有口福，仲有眼福。”
“宋太太過譽了，這道菜呢選用的是貴州空運過來的竹蓀，其實材料倒不算名貴，隻不過是純手工製作，比較費時間，我們每天隻能做幾份，所以隻接預訂。宋太太滿意，我深感榮幸。”主廚見大家已經停箸，便又吩咐人端上名貴茶水和燕窩，“我就不打擾各位了，有事請隨時吩咐。”
“多謝。”
待主廚離開，桌子上的人品著香茗，終於開始談些近況。
生意場上的人，說起來，無非也就是講些最近的投資和看好的新項目。
陸冠民說到，“歐洲最近不太景氣，聽說Y國那邊失業率創下新高，表舅，您那邊的投資還好吧？”
“不太好，”舅公並沒有想瞞著S市這些親戚，去年他趁著歐洲經濟低迷，變賣了眾多國內的資產，去Y國大肆投資，這在商場上不算是什麼秘密。結果Y國搞公投，局勢大變，他投資的產業估值大幅縮水，損失慘重，“時運不濟，本以為順利抄底，沒想到，地獄還有十八層。”
這話一出來，大家臉色都不太好，這得損失多少錢，才能讓一個大富豪說出這樣絕望的話來。
“唉。”陸冠民歎了口氣，“我們從前也做過海外調研，在那邊建個基站，要跟無數個公司部門打交道，他們眼裡隻有程序正義，根本不講效率。完全講程序也行，可他們那麼多郡，各個郡還有自己的法律，連程序都不統一，這還怎麼玩？”
舅公沒有說話，他投資的也有基站項目，表外甥講的話，他算是親身體驗過的。
他目光堅韌，帶著飽經世故的沉穩，“我們已經投了那麼多錢下去，如果現在放棄，就全部輸掉了。隻能再想想辦法了。”
陸家人也沒有強勸，宋家到底是名門望族，底子厚人脈廣，隻要有恒心，辦法總比困難多。
“兆康現在常駐Y國，他同那邊幾個侯爵還有高官有些私交，他們也肯幫忙。外麵的人說起來，好像隻有國內是講關係的，但Y國何嘗不是，隻是換了個說法，他們叫階級固化。”宋太太搖了搖頭，口吻微嘲，“大臣的兒子是大臣，議員的兒子是議員，又同我們有什麼不同。”
不愧是老夫老妻，宋太太每一句話都落到了丈夫的心裡。他拍了拍妻子的手，“總之，事在人為。虧損些許算什麼，我宋家難道會撐不下去。”
席間的氣氛便又輕鬆起來。
陸月蓉也接話，“舅公情況自然跟我們陸氏不同，您呢是拿到過大紫金勳章的太平紳士，兆康表哥又是伊頓出身，同貴族精英熟識，這樣的人脈關係，並不是人人都有的。我們的困難，不見得是您的困難。”
陸冠民趕緊給表舅添茶，“兆康是表舅親自教出來的，獨當一麵不在話下，相信他有能力解決眼下的困境。”
雖然奉承的話聽得多，但這也是實話不是。舅公和舅奶奶臉色恢複如初，又開始將話頭落到了陸家人身上。
珩光是唯一的男孫，又生得聰慧過人，陸家幾個孩子，舅公一直隻看重他。另外幾個女孩，在他心裡，倒沒占什麼份量。
女孩子嘛，最終的結果，不過就是做彆人的太太。不像男孩，那是要頂天立地，做一番事業的。
不過，很不巧，她們幾個女孩中倒還真的出了一個雛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