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明沒說什麼過分的話,楚留香卻莫名覺得火氣上來了。
兩人一起並排釣魚,相距不過五米遠。
“哎呀,是我先釣起來第一條呢,真是不好意思了。”薑梨提著手裡的鯛魚說道。
讀作不好意思,寫作凡爾賽。
她哪裡有不好意思,一直在笑,都沒停過。
楚留香不知道這句話的具體含義。薑梨隻不過是想說,不好意思,她就是要當著他的麵,把魚都釣光,而他隻能看著,拿她沒有任何辦法。
釣魚佬的險惡用心,他怎麼會懂!
楚留香不理解。
楚留香笑了。
“哈哈。”
這時年輕的薑梨還沒體會過,盜帥一笑,生死難料,以及“哈哈”兩個字的含金量。
反正從那以後,薑梨再沒釣上來過一條魚。
“為什麼,會是蚌殼呢?”少女的眼神已經死了。
楚留香是帶了筐子出門的,這時已經裝滿一半。
“蚌殼裡,有時是有寶貝的,你又何必煩惱?”楚留香笑道。
薑梨隻能把蚌殼收回包裹裡,開蚌在現實裡是一門生意,實際開出的珠子品質大部分隻能拿去磨成珍珠粉。她並不抱希望。
“但我原本來這邊,是想釣一種金色的大魚。”薑梨一旦失落,就又像個小可憐了。
她都這麼可憐了,幫幫她也是應該的。
楚留香微微頷首,倒也沒多話。
薑梨連著釣了一下午的蚌殼,人都快吐了。她想了半天,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終於得出結論。
就是眼前這尊大神。
躬身下拜,少女繞著專心釣魚的楚留香跳起了古怪的舞。
“薑姑娘,不要太快瘋掉啊……”楚留香手裡的竿一沉,他皺起眉,“至少再等一等。”
他笑薑梨太瘋癲,薑梨笑他不夠癲。
薑梨不理會他的戲謔,自顧自踏著跳大神的舞步,終是繞著他身邊轉了一圈,回到麵前,突然就單膝跪下。
楚留香什麼場麵沒見過。
這場麵他真沒見過!
盜帥的手,微微顫抖。他此時還不知道,另一個被女人下跪的男人,已經掀開屋頂跑路了。
但他除了身子往後退了半步,精神波動竟然不算大。
隻聽薑梨口中高聲喊道:“恭迎龍王歸位!三年之期已到,請龍王助我奪回黃金錦鯉!”
楚留香:“……”
“你,你先起來。”他真是哭笑不得。
還是那句話,人可以荒唐,但不能太荒謬。
薑梨長跪不起:“你不答應,我就不起來——”
盯!
楚留香說不出話。他根本不是龍王,要怎麼助她呀?
說時遲那時快,一抹金色劃過半空,楚留香手上的線猛地一收。金色的魚兒撲騰著落到他腳下。
這是一條胳膊長的錦鯉,通體淡淡的金色,著實不似凡間之物。
楚留香百口莫辯:“我……”
薑梨已虔誠叩首:“龍王在上,受信女一拜。信女願葷素搭配,換今後釣運亨通……”
“真不是……”
“我懂的,神仙在凡間不能透露自己的真身,這是禁忌!”薑梨不顧他無力的抗辯,伸手做了個封口的動作,“龍王放心,我是有口皆碑的嘴嚴,絕不向外透露半分!”
楚留香深吸一口氣。
這種話說出去誰會信啊?
“姑娘說什麼,便是什麼吧……”
薑梨眼前一亮,追問道:“我是您第一個信徒吧?可以有一點額外的獎勵麼?雖然不給我獎勵,我也不會亂說就是了——”
楚留香甚至想不到,她說的話算不算是在威脅。
要說不是,她又確實滿足了威脅的必要條件。要說是,究竟是誰會被這種話威脅到呢?
“姑娘喜歡,拿去便是了。”男人無可奈何地歎氣。
他今天歎的氣,比過去一年加起來還要多。
如果非要用一個比喻,他感覺自己像是老了十歲。
但當他瞥見水中的倒影,又心神一震。
他明明在歎氣,嘴角卻上翹著,眼角眉梢都是掩飾不住的笑意。他的目光,就在偽裝成不經意的,悄無聲息觀察著薑梨的快樂。
薑梨喜滋滋地收起她要的黃金錦鯉。
魚就從她手間消失了。
夕陽下,薑梨聽見男子深沉的嗓音。
“薑姑娘,其實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吧?”
“嗯……啊?”玩家薑梨打了個冷戰,意識都感到一種後知後覺的害怕。
楚留香微笑:“既然你要替我的身份保密,那我也替你藏住這個秘密。”
“隻要你能說服我。”
啊這?
薑梨久久不語,最終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原地。